……我却睡不着。)
欧仁妮觉得好寂寞。
两人睡在铺好的棉被两端。
在各自伸出的手腕上,铐着一副手铐。
金属的触感不禁让人觉得冰冷。
“……鼓太郎。”
“什么事?”
“我可以过去你那边睡吗?”
“呃、咦!?”
从黑暗中传来欧仁妮怯怯的声音。
“可以吗?我保证不会再说昨天那种话了。”
没有别的理由,她单单只是想和鼓太郎依偎入眠而已。
(真不像我的作风──)
欧仁妮暗暗想着。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控制,这不就证明了自己根本就还没长大吗?
‘就和说话一样,心也是有声音的;不过因为对象是自己,因此往往就会忽略了要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而对于自己想做的事,总是得等到那一刻到来才会发觉。’
(也就是说,要相信自己的心是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在想起了鼓太郎的话的同时,也联想到了自己。
人的体温好温暖。
在自己失去魔法又失而复得的过程中,欧仁妮学到了一件事。
就算藉由力量制造出强烈的火焰,发出的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热度罢了。
(即使是超过摄氏一万度的电流,也比不上人体所拥有的三十多度体温。)
在这三天里,和其他人如此近距离地生活在一起,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体验。
她轻轻地掀开鼓太郎的棉被,然后悄悄地钻了进去。
由于手上铐着手铐,她很清楚鼓太郎的手在哪里。
她躺了下来,紧紧地握住鼓太郎的手。
当她的脸贴上鼓太郎的睡衣时,从上面传来了肌肤的气味。
(当然,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
欧仁妮紧紧抱住鼓太郎,她感到胸中涌起了一阵温暖的感觉。
…………她无法反抗自己的这份感情。
“……鼓太郎。”
“什么事?”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有件事一直都没有弄清楚。”
欧仁妮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情。
“因为我一直凭藉着理性活到现在,所以从来没有认为别人比自己还重要的一天。因为我根本就不觉得那是一件合理的事,那不过是藏着其它理由的伪善罢了。”
“就连你姊姊也是?”
“嗯。所以一直以来,我始终不懂姊姊为何要救我,我一直、一直都想不通……她明明可以自己活下来的,为何要为了我牺牲呢?”
欧仁妮的话在这里停了下来。
“……………”
鼓太郎静静地等地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认为,陷入沉默之中的她现在的心情,绝不是用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可是呢,现在我开始觉得,姊姊或许根本就不需理由,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救我而已。”
欧仁妮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现在也想着同样的事。
(会觉得别人比自己还要重要,或许只是一种错觉罢了。)
(……可是,我会觉得别人和自己一样重要。)
欧仁妮一边想着,一边紧紧地握住了鼓太郎的手。
“自己的愿望和生存方式会遗留在别人身上,鼓太郎你曾对我这样说过吧?”
“嗯。”
“我一直以为,姊姊和村里的人们托付给我的心愿是要我为他们报仇……因为大家都死了,所以我也要赌上自己的性命才行,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说着,欧仁妮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正要打开那道‘门扉’。
那道在她胸口深处──沉重、冰冷,以铅色的荆棘所做成的门扉。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要说什么。
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完全否定自己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
──如果不必开散那扇门就能解决一切,她真的不想去打开它。
欧仁妮因为战栗感而全身颤抖着,她更加紧紧抱住鼓太郎的手臂。
因为她需要勇气。
“但是,那大概是我自己会错意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着颤抖。这究竟是对谁的忏悔呢?就连欧仁妮自己也不知道。
“姊姊并不是为了复仇丁让我活下来的……她一定是希望我连她的份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