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注意到我,立刻僵在原地,低头望向我。我跌坐在地,回望着她圆瞪的双眼。我的视线末端即是她震惊的漆黑眼眸。正当我努力起身,她猛然伸出右手。我困惑地抓住她,那只手穿戴着长至手肘的雪白手套,摸起来比雪还冰冷。她手一抽,我顺势站起身。
“谢谢你,我没事了。”听见我这么说,她过意不去地低下头,作势向我道歉。接着她张开口仿佛要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表达,惊慌地低垂长长的睫毛,不发一语。
她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纪,身高也几乎一样,可能比我略高。
她身穿的漆黑公主风连身裙虽然是一件女性化的可爱衣裳,仍有种英挺的感觉。我想这一定是因为她纤长的手足带着少年的风韵。连身裙是短袖的,因此手套没遮蔽到的手肘至上臂处暴露在外,因寒冷而显得肤色苍白。
随意修剪的及肩长发上,融雪的水滴宛如饰品闪闪发光。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头发全是白的,洁白到即使身在雪中也能清楚辨别。
构成她的一切元素,皆是黑白分明。
“外头怎么了?L1我这么一问,她恍然大悟似地脸色一变,开始东张西望。她似乎非常匆忙,没回答我的疑问就开始寻找起东西。
“你在找东西?”
“呜呜。”
她从喉头发出声响回答,并摇摇头。她露出十分困顿的表情,在教堂里头四处打转。“请问……你怎么了吗?”
她维持沉默,手指向入口的门扉。
见到我歪起头,她露出迫切的表情朝外头指了好几次。我仍然无法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但我倒是注意到关于她的一件事。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我一问,她有些迟疑地点头肯定。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她无法开口说话。不过她似乎也能用哼的方式震动喉头发声,看来并非完全无法言语。
她再次脸色凝重地指向门口。她伸长手臂,就像是要告诉我危机随时会逼近。
此时我听到远处传来逐渐逼近的汽车引擎声。我对这个声音有印象。听见这个声音便脸色发白的人不只有我。
见到她表情瞬间僵硬,我这才发现朝我逼近的东西庐山真面目为何。
“你被检阅官追捕吗?”听了我的问题,她微微地歪起头。“就是穿着黑色西装开黑色轿车的男人们。”
她用力点头肯定我的推测。
“果然……”我刚才见到的检阅官座车大概也是前来追捕她的车。待在这个镇上的检阅官们的目标或许不是我,而是她。
引擎声在近处打停。
我屏住呼吸靠近门口,悄悄开门,确认外头的情况。道路前方停靠着一辆黑色汽车。驾驶座与助手座的车门同时打开,有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正要下车。他们还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我想也不想将头缩回门后,关上了门。
“他们就在外面。”我压低声音告诉她。
她狂乱地来回踱步起来,接着突然打开放置扫具的置物柜,硬是想钻进里头。
她该不会是想躲在里头吧?
“你冷静点。他们一定是循着你留在雪上的脚印追过来的,所以你就算躲起来,也会马上被发现。”
她半边身子还塞在置物柜里,一脸束手无策地回头望着我。
我环视室内。屋内深处有光线射入。屏风的另一端有扇小窗。
“我们说不定可以从窗户出去。”
我们一起移动到窗户前,将手搭在窗框上。然而窗户是封死的,无法开启。没有其他出入口。我们只剩下正门这条路,但检阅官就要过来了。现在出去就会狭路相逢。
“打破窗子吧。”
我从置物柜拿出扫把,用把柄的尖端戥刺窗户,只是玻璃太厚了,无法轻易敲破。
我环视四周寻找可派上用场的道具,女孩突然推开我前进,站到窗户前方。她高举右手,像跳舞似地大幅扭腰,甩动手臂用拳头扣向玻璃窗。她的动作流畅,不带一丝犹豫,仿佛很清楚这么做就能打破窗户。
她的手臂轻易地就戥破了窗户。碎片闪耀地四散,刺向外头的雪地。
她回过头来,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窗户破了虽然让我惊讶,但她一派云淡风蛵的表情更令我难以置信。就算带着手套,她难道都不会痛吗?她没有那里割伤吗?
她向我展示自己的右手。手套看起来没有渗血。她从呆若木鸡的我手中抢走扫把,用握把掸落窗框上残留的碎片。向外窥探,确认安全。
“快走吧。”我恢复神智向她说。
她点点头,一脚轻巧地跨过了窗户。漆黑的裙摆飘荡膨起,新的脚印在雪地上烙下。
我也跟着她来到外头。我不能就这样单独留在教堂。就算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女孩,想必也会对我起疑。我没有自信能强辩过关。
我们从窗边消失的同时,我感觉到检阅官们打开教堂的门阅入。他们应该注意到窗户不对劲了,然而我们快一步。我们从教堂的侧边钻进小道,这条路汽车没办法开进来。
我带着她穿越宛如迷宫错综复杂的暗巷,穿越建筑物的死与破损的围篱,在无人的小镇狂奔。她乖巧地跟着我跑。她或许很疑惑为什么我要跟她一起逃离检阅官的追捕。她之所以会顺从我,是否是因为她把我当成自己人?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