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女音乐盒 序章 在月光海岸将你……

》音乐盒放在一旁播放。受到旋律吸引而来的她则会若无其事地站在窗边。我们透过音乐亲近彼此。

  此后我不再犹豫,决定为了她制作音乐盒。

  我从众多乐谱中寻找适合乐曲,在十七世纪至二十世纪间创作的大量乐曲中挑选以月亮为主题的曲目。许多国家的作曲家皆曾为月亮作曲。光是名为《月光》的作品就有不少首。

  我在这些曲子之中,选择了乐谱最为复杂的一首。曲名叫做《月虹》。我将乐谱改编成音乐盒专用的特殊乐谱,按照乐谱在音筒植入一根根的突刺。这个过程最需要劳力,也是制作音乐盒的核心作业。这首曲子与其他的曲子相比,在梦幻之中又莫名有些轻狂,想必可以唤起与宁静乐曲别有风味的想像。

  我将费时一个月打造的音乐盒送到她的房间。在卡利雍馆一片寂静的时刻,我爬上她房间的阳台,放置转动中的音乐盒。这个阳台面向的房间只有她这一间,不需要担心其他住户察觉。就算其他住户听见了音乐盒的乐声,这里可是卡利雍馆,不会有人起疑。

  窗户敞开,穿丝质睡衣的她睡眼惺忪走出天台,像要搜取音乐盒乐声似地摸索周围。

  “有人在吗?”她悄悄开口。

  我没出声,窝在阳台的角落尽量不发出声响,静止在原地。

  她好不容易碰到音乐盒,将盖子关上夹在腋下,歪着头回到房间。

  隔天我四处寻找她的踪影,想要看看她的情况。

  她站在外头的树阴下,身边还有伴。那个男人在她身边比手画脚地谈天说地。两人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容就跟她在我面前露出的笑容一样,两人似乎也聊得开怀。我至今也曾见过几次他们交谈的模样,但像现在这么和乐融融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之间有婚约在身,两人也是门当户对。

  我居然还为她作音乐盒,真是愚蠢透顶。好个天大的一厢情愿,至少我认为自己跟她心意相通,根本是场误会。人与人怎么可能透过无形的音乐或心情来了解彼此?我早该知道这些事,怎么到现在还会因此感到受伤?

  她的笑容并不专属于我。我也知道。

  ——即使如此我仍无法停止为她制作音乐盒。

  我只是要为她送上一缕月光。我为自己找了这样的借口,在她的窗边送上播放月色旋律的音乐盒。或许我自己就是隐身暗夜散发光芒的月亮。月亮的闪耀并不是它自身的光芒,而是因为耀眼的太阳存在,月亮才得以发光。我正是为追求她散发出的温柔光辉而徘徊的月亮。

  某一夜我带着音乐盒到阳台时,她正靠在窗边等待我的来临。真正的月光皎洁明亮,将白色阳台照耀得鲜明,照得她的身旁仿佛也散发着朦胧的光辉。和照的风吹动着她的黑发。

  “你来了啊。”她注意到我。她总是这么敏锐。

  “你是来送音乐盒给我的吗?”

  我不发一语。

  “我问我的未婚夫:平常总是会送音乐盒给我的人是你吗?他说是。”

  不对。这家伙在说谎。

  “是的,我知道他说谎。那个人的音乐盒,顶多就是钢琴练习曲。”她坏心眼地笑。“以前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不会有交集的两条线。你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没错,我们本来是不会相交的两条线。

  “我不久后就要跟他结婚了。这场婚姻我们俩都不情愿。那个人根本不喜欢我,因为我是盲人,而他有很严重的歧视。但我们的婚事早已敲定,我们也只好配合演出。现在这种时代,结婚这种仪式又有什么意义?很好笑吧。”

  那么你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我差点就要开口询问了。但要是我现在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一切都完了。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半句话啊。”她说。“求求你,让我知道你现在就在我前面。”

  我将音乐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打开盒盖。

  流泻的音乐是我以月亮为主题自编的曲子。我虽然手艺很好,却缺乏作曲的才能,因此这首曲子与古代作曲家的音乐相比,只是首极为别脚的曲子。我很担心她听了会不会笑出来。“谢谢你。”她声音颤抖,语带哽咽回应我。

  几个月后,她与那男人在分馆的塔举办婚礼。原本取下的钟特地挂回原位,敲响一次。以众所期盼的婚礼来看,这场仪式办得不算盛大。但考虑到现状也是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也不想盛大庆祝。从薄透绵延的云层降下的细雨声响,宛如是献给他们的祝贺掌声。我没前往塔参加婚礼,见不到她身穿新娘礼服的模样。

  我向提早退出婚礼回到卡利雍馆馆主提出疑问。“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就好。”馆主斜眼看着我回答。“这是那家伙的份内事。你做好自己的就好。”

  “遵命。”

  婚礼后我与她的关系没变。不过我停止在半夜拜访阳台,也不再送她音乐盒了。若有人见到我每晚都待在她的阳台,会损及她的名誉。过去责任还能全归给我,现在状况不同。

  那个男人一副满面春风。他继承了制作音乐盒的世家,成为名至实归的名流,自然会笑颜逐开。他终于成了卡利雍馆的新馆主。有几名音乐盒工匠巴结起他,其余的几名则对他表露厌恶。他比从前更加有自信,也更加桀傲不逊。

  另一方面,他对她原本好歹还有几分对待馆主女儿的敬意,现在却一天比一天还不客气。他要我不准靠近她,想来也是单纯不准别人抢走他的东西,是出自一种幼稚的占有欲吧。某种层面来说他实在很不成熟,但在另一种层面上的确也算成熟。

  “我们可能有一天就会被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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