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倒进河里流走吧。」
「……你讨厌这样吗?」
「我讨厌死了之后,马上就被别人遗忘。」
战争、海啸和洪水带走太多人的性命,活下来的人在想法和生死观上,都与上个时代大不相同。别人的死被当成避讳的事来看待,人们丧失了情感,每个人脸上挂着绝望的笑,因为他们用那笑容取代所有的感情。
然而,只要是人,哀伤时就该哭泣。
「跟我说说『推理』。」
「唔——那《六个拿破仑》怎么样?一个人在镇上到处打破拿破仑像的故事。」
我把福尔摩斯的出神入化说给悠里听,直到夜深人静。他睡的时候,我已经忘了鬼魂出没的传言。我小心不惊醒他,回到自己房间,像只疲惫的狗蜷曲起来,立刻进入梦乡。
类似敲窗的声音惊醒了我。
还没天亮。想找手表却找不到。想去开灯,但房间里只有蜡烛,太麻烦所以作罢。我正纳闷自己睡得正香为什么会醒来时,又一次听到声响。
咚咚……
好像敲门的声音。
咚咚……
是窗子。脑海的一角想起女鬼的故事。虽然不是亲眼看到,但可以清晰地想像出女鬼朦胧的白影。我可能还在作梦,一定是鬼,她凝视着我,想把我带进森林。她缓缓靠近,发青的脸凑近玻璃窗的另一面,用指尖发出咚咚声呼唤我。
不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难道,躲在窗外的是「侦探」,他是来取我脑袋的吗?我是个坏孩子,所以他准备取我首级。
神啊,求祢救救我。
我盖住毛毯,在胸口画十字。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十字到底适不适用我也不清楚。因为那个「侦探」在城镇各处用鲜红的邪恶十字架昭告。
咚咚……
咚咚……
啊,又开始敲了。
我提心吊胆地从毛毯中伸出头来看向窗口。窗帘拉拢着,无法确知窗外的情形。
我身体定住不动,连摩擦声都没发出,静静地望着窗口。
敲击声突然停了。
我再次盖上毛毯,闭上眼睛。
但是完全睡不着,心脏猛烈地发出扑通声。
没有再听到敲击声了。
真的是敲窗吗?也许是被风吹起的小树枝,打到玻璃窗上发出的声响。或是挂在屋檐下的补梦网摇晃撞到时所发出的声音。还是我听错了,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敲击的声音。这么一想,彷佛恐惧感也稍稍定了下来。
但只要想到外面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埋伏着,心里就焦虑起来。我必须搞清楚,必须确定窗外什么都没有。
我勉强从毛毯中起身,下了床。
好可怕……
别怕,我知道什么都没有。
我悄悄地拉开窗帘。
一片漆黑。
路灯已经关了,浓厚的黑影如湖水般填满了视野。
不可能有什么。
我如此寻思着凝目细看,发现黑影呈现出人的形状。
头上看起来像山一样尖,所以应该戴着帽兜吧。连着帽兜的披风从头到肩,也包覆了整个上半身。漆黑的布质宛如融进了黑夜,轮廓也变得含糊了。那个黑成一团的人影,就像黏在窗口般,一直静静窥伺着我的动静。
那个人没有脸,戴着类似黑色面具的物体,因而失去所有的个性,只残留下令人发毛的「无脸的脸」。
我还来不及发出哀号,便已吓得往后翻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那——就是「侦探」?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看向窗口,窗帘开着,刚才拉开后没动过。
「克里斯。」
有人叫我。
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脸。
「啊!」
「小声点。是我啦,克里斯。」
是桐井老师。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在做什么!」我注意到自己呼吸急促起来,「吓死我了……」
「重逢的时间提早了。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醒着?克里斯,不可以熬夜哦。」
桐井老师脱了鞋,从窗口进到屋里。
「老师,你还说呢……啊,等一下,不可以从这种地方进来啦。」
「事情紧急嘛。」
「你是要告诉我小提琴不见了,对吧?」我把小心收在床底下的琴箱拿出来,交给老师。「好,还给你了。这么宝贝的东西,为什么不更小心点保管呢?」
「啊,果然在这里。谢谢——啊,这点小事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