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她的体温和味道,但什么也没有。原本钏枝就不记得她的体温和味道,他记得的只有绷带独特的气味和药味。
她从小就是个不正常的人,她的言行举止在镇里的孩子们看来,大多显得怪异。但是,只有她接纳了他这个外来移民之子,虽然她根本不清楚钏枝的外来身分,两人是自然而然渐渐走在一起的。
从小到大一直没分开过,但现在她去了哪儿呢?
他忍不住开始想像。是森林,她莫非是到森林的深处,再一次确认世界尽头的所在?钏枝想像着她说过的墙。比方说,可以把它想成是中世纪人们相信的地心说,星星绕着盘上的大地周围运行。盘子大地的边缘有断崖绝壁,尽头便是地狱。海水从绝壁永不停歇地奔腾而下。她所说的尽头,或许就类似那样。换句话说,古人说的断崖绝壁就相当于那道屹立的墙,她说她是在森林里看见的。
据她说,「侦探」是迷你庭园的管理员,她的理论是,侦探偶尔会走出森林,制裁镇民是为了减少人口。迷你庭园有限定居住者人数,一旦人口超过这个界限,就得从中挑几个人杀掉。
据她所言,彻底管制大众媒体,是为了不让住在里面的人发现这一点。为了帮镇民洗脑,让他们相信早不存在的外界还正常存在着,所以才播放电视、广播。镇民全心依赖广播。电视虽然也有影像,看起来比广播更具体,但所有的新闻画面,都给人做作的印象。钏枝原本以为那只是因为经过审查的关系,但如果照她的说法,这一些都是刻意制造的。
真正的本质在哪里?
眼睛所见的事物现在逐渐成为不确实的虚像。自己所知、所见、所接触的,包括连语言的意义也都——
不能再想下去。
钏枝在她床上换个姿势仰躺,凝望她往日注视的屋顶。她究竟在那里驰骋过什么样的妄想呢?迷你庭园的说法,一时间实在难以置信。他可以一笑置之地说,那都是没有根据的妄想。
第一,钏枝是外地人。他从镇外搬进来,所以了解镇外的事。他知道世界不可能只留下这个小镇独存。但是,照她的说法,这也不过是被洗脑的看法。
迷你庭园全都是她的妄想,一定是的。
不过,就算是妄想,她的想像力还是极具说服力。在远离想像和创造的生活中,她果然天赋异禀。虽然并不是没有人质疑过「侦探」的存在,和这个封闭的小镇,但能发表出像样推测的,只有她一人。
钏枝回想起她的身影,当她在眼前时什么都没想过,但现在她的长发、不服输的眼神,羞怯而嘲弄的口气、弱不禁风的身子,她的一切都让他喜欢。虽然现在察觉已经晚了。双目失明,脸上包着一圈圈的你,就因为在森林尽头完成了你的妄想,才使你看起来更接近完美吧。
黑夜过去,没有人对她的失踪表示关注。虽然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不过基本上镇里的人对别人都采取不干涉的态度。
得去找她才行。
她一定在森林里。
钏枝决定进森林一趟。
寻找她的下落虽为第一目标,但他也想亲眼确认她在森林里遇到的东西。消失的小屋、无头的尸体,还有「侦探」与森林尽头的墙。尤其是她失明后遇到的那面墙,只要自己去看看,这个谜题不就能简单地解决了吗?
进森林之前,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在自警队任职的朋友。他对钏枝说的故事嗤之以鼻,倒是很担心进森林这件事。然而,他并没有阻止钏枝,也没有给任何具体的忠告。钏枝提到无头尸体,但朋友只露出「那又怎样」的表情。
下着小雨的清晨,钏枝披上有帽兜的雨衣,一手拿着手电筒进入森林。此时,钏枝无意识地想到,自己或许再也回不来了。浓雾形成的暗影,立刻在四周弥漫开来。
小雨声是森林的低语——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乖乖回到别人为你设定好的日常生活就好了。
手电筒的光向前射去,彷佛这样就能切开黑暗。
钏枝一开始便在看得到森林出口的坚实老树干上,绑了防水胶带。把胶带卷放进背包里,让它自动放出来。如果在森林里迷了路,就可以沿着胶带走回去。
在广阔的森林中要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不过如果今天找不到,下次再来就行。如果下次也找不到,那就再下次。或许应该尽快把她找到,或许应该趁她还活着的时候,将失明迷途的她救出来。但是,钏枝对她的存活几乎不敢期待。
她恐怕有意到森林里寻死,钏枝这么想。因为明明两眼都看不见,却故意进森林,思前想后除了这个答案,再无其他。
进入森林中后,小雨几乎不再碍事,覆盖住天空的枝叶,替他遮住了雨。但是潮湿的空气沉淀在地表,像云雾般漫溢着。
「侦探」就住在这座森林的某处吧?现在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入侵了他的领地吧?钏枝绷紧神经,窥探四周。据她所说,只要遇到「侦探」,他就会把你的头砍下来。所以必须处处提防。在小镇里顺从生活的话,「侦探」并不会来打扰——他想起自己说过的话。糟了。既然自己擅闯森林,真要被砍头也只好认命。
尽管如此,侦探究竟是什么?越想越觉得他全身充满了谜。
森林的绿意渐越浓密,越往深处走绿意越是苍郁,钏枝想起她说过的话。
继续向前走,雾气浓重,天色阴暗,彷佛现在就快遇到她了。但防水胶带已经用到尽头。再往前进意味着他将被森林封闭。钏枝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决定回到镇里去。
他开始收起胶带。
胶带扯动的感觉有些异样。虽然从触感上绑得依然很扎实,但就是哪里不太对。他的指尖开始冰冷起来,呼吸加速,急忙顺着胶带跑起来。
沿着胶带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终点的大树。胶带仍然绑在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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