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赎罪。我不是这种值得钦佩的人。只是,各种各样的事物堆积累加,让我决定这么做了而已。
“而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无论被谁拜托我都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我说着朝警察走了几步。“这解释你能接受吗,包着绷带的这位?”
“什么?”
早在警察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迅速从他手中强行夺过手枪。因两手受伤而无法站立的警察,已经没有夺回手枪的力气了。我拿着手枪靠近脸,随后说道。
“这不是手枪。”我说。“是窃听器。你在那里听着对吧?预见了这个状况,制造出这种状况让我说出画的所在之处,想要靠这个手枪窃听。”
“这把手枪……是窃听器?”警察愣愣地说道。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最初让我觉得不对劲,在于这是一把自动手枪。”我观察着手枪说道。“闯入我家的时候,他们拿的是市警会使用的转轮手枪。种类不一样。这把自动手枪恐怕是你用来威胁警察使用的枪吧?此外还有一点,基本上所谓威胁,必须要威胁者本人和我接触。然而在这里的全都是伤员。所以我做了以下猜想——你为了不出现在这里问出画的所在地,制造出让警察威胁我的状况。这样的话一定会在某处设置窃听器。”
当然,手枪不会给予回应。冰冷、沉重、仅仅只是沉默地存在着。然而手枪只是存在于那里,便向周围放射着独自的存在感。我对着手枪继续道。
“里面装着子弹。但,恐怕是空包弹吧。”我拿着枪对着天花板开了一枪。射击声响起,闪光劈开黑暗,但仅是如此。天花板上没有弹痕。“真是精妙的手法。能计算到这一步,才倒在我家门前的吗?真是这样的话干得漂亮啊。好了,有关画的事我全都说了。遵照约定,解除包围吧。要不然让所有人冲进来,在这里开始快乐的互相残杀吗。不论哪一个我都可以。” 一边说着,我仔细检查起手枪来。虽然已经是过去的事,但也是我的吃饭工具。手枪的重量平衡,就和自己的手指一样保存在脑子里。枪把部位稍稍有点重。我按下退弹夹的按钮,弹夹落在手中。在靠近枪把螺钉的部位,弹夹侧面的塑料被剥去,在那里埋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形部件。是窃听器。
我把弹夹像话筒一样举起来,对着窃听器说道。“十秒以内发出三声爆破声,之后立即消失。不然就看作交涉破裂,由我去迎接你们。”
我将窃听器丢在地上,在脑中数了十个数字。在八和九之间,连续的冲击让地下产生摇晃。正好三次。如同远雷一般的爆破音之后,声音就像是突然切断一般停了下来。随后只剩寂静残留。几乎让耳朵疼痛起来的寂静。
“结束。”我吸了一口气后迈开步子。“到外面以后把警察叫来。叫真正的警察。虽然你们所有人都会被逮捕,但至少会为你们治疗吧。和黑手党不一样。”
“等……等一下。”警察用僵硬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一个人的话肯定会得救,
你自己说的吧。而且也知道我威胁你的手枪是无法使用的东西。你……难不成,是救了我、救了我们吗?为什么?”
对于这一点的答案很简单。但我没心思回答。就算回答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十分空虚。
累到极点,背负伤痕,遭受背叛,又背叛了他人。 “口渴了。”我小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对方说了什么,然而我没有听那样的话语,只是向前走着离开了那个地方。
* * *
瓦斯灯的光芒,照亮着通过检票口的人们的侧脸。
都市那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粒青色星辰,散在薄膜般的夜空中。
车站的周围,是夜空与夜景,以及走在回家路上的沉默人群。那里没有爆炸,没有枪击,也没有赌上性命的战略策略。是机械地开始又机械地结束的日常终幕,那般淡然的光景。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同一个车站里。在彼此不同的地方。
织田筋疲力尽,庇护着疼痛的后背,成为走出车站的群众之一。
太宰在远离站前街灯的暗处,如同暗夜的一部分般,注视着织田的身影。
织田在车站大厅里走着,走出检票口,踏入夜晚的街道。在逃离地下防空洞之后,织田翻过山走到最近的村子,在那里与农家交涉后同坐一辆农业车。随后又相继换乘了公交车与火车,回到了离自家最近的车站。他抵达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变黑了。
织田揉着肩膀,活动着脖子,一脸疲惫地走着。由于衣服满是泥土和褶皱,经过他身边的人们不时会以看异类的微妙眼神看向织田。然而没有人向他搭话。都市里没有会做这种事的人。
织田穿过车站的闸机,在街灯下走着,一边拿出香烟叼在嘴里。随后他做出在上衣摸索什么的动作。是在找点火的东西吧。
“请。”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织田回过头。在他眼前,是火柴的火光。以及握着火柴的手。
织田有一瞬间摸不清头脑,但很快就将叼着的香烟与火光重合。他闭上眼睛将烟深深吸入,在黑夜中吐出白烟,随后看向对方。
“不用谢。你看起来很惨啊。没事吗?” 是太宰。
一半融入暗夜的太宰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容,静静地站在那里。
“……没什么。”织田作这么说着,越过白烟看着对方。“稍微摔了一跤而已。”
“这火柴是你的吧?我看见它在闸机那里掉了。”
织田看向太宰拿着的火柴。侧面是黑色的,上面是白色的火柴盒,上面印着酒吧的标志。
确实,是织田平时会带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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