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那样的话,像我这样渺小的独居者,就会像被海啸卷走的沙堡一般,被抹杀掉吧。
结论。
只能装作不在家了。
我悄悄移动到床后躲了起来。就在太宰的旁边。家中只有野狗叫声般毫无顾虑的敲门声回荡着。
我无所事事地数着自己的呼吸声。十次、二十次。在数到第二十八次时,敲门声停了下来。
“不在家吗?”门口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可能吧。”另一人的声音说道。这一位要更年轻些。
就这样保持沉默的话,警察也会就此撤退吧。然后世界就会再度恢复平静。
只是事情看来并不会那样发展下去。
太宰飞快地拍了两下我的肩膀。他的表情很僵硬。然后指向了和大门相反的方向。
我往那里看过去。是厨房。然后我理解了太宰想说什么。
水壶还在不断冒着热气。先前为了泡咖啡,把水壶放在火上了。蒸汽的情况昭示了它再过不久就将达到沸腾的最高潮的事实。
要问这究竟不妙在何处。我的水壶是笛音水壶,当内部的压力达到一定程度时,会从壶嘴
处盖子上的孔中喷出大量的蒸汽。那声音比管乐器演奏者吹出来的还要响,连路对面也能听见。
不论如何遮掩,警察都会察觉到屋里有人吧
我环视着四周。并没有什么看起来能派上用场的东西。从这里到厨房距离大约八米。走过去的话,木地板会嘎吱作响。还是会被警察察觉。
我再次看向太宰。太宰犹豫一瞬后,做了一连串的手势。
他指指厨房,又指指我。将手心朝上举到面前,另一只手手指朝下立在其上。将手指握起
只留下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交替缓缓前进。然后将食指放于唇前。然后竖起拇指笑着点点头。
我也点点头。
“什么意思?”我询问道。 “安静!”太宰小声低语道,“没懂吗?我的意思是,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把火关了!我这种状态也没法走动……”
“那就这样吧。”我点头道,“离水沸腾起来的时间不远了。得快点才行。”
“我说你,真的有在着急吗?”太宰狐疑地看着我,“表情完全没有变化所以看不出来……” 我悄悄迈出了脚步。
带有饴色光泽的地板,由于是廉价建筑的所以很薄,只要体重稍微压上错误的地方,就会发出“嘎吱”的令人紧张的声音。对踏出去的脚必须细心注意才行。我将自己的脚尖想象成柔软落地的布匹,迈出了一步。此刻我的异能也派上了用场。脚尖落在何处才不会弄响地板,我对此进行了慎重的调查。
一秒钟感觉就像是一小时。水壶还没有鸣响。门外的警察正在商量对策。花了将近三十秒后,我已经走过通往厨房的道路的一半了。很顺利
话说回来,世界上有痴心妄想这个词语。那时的我的状态,正与字典上“痴心妄想”这一词条的说明相吻合。【痴心妄想】——chī xīn wàng xiǎng。名词。指如同刚才的织田作之助一样的状态。
我看见了水壶鸣响的未来。
尖锐的、甚至夹杂着几许愉快的声音。也就是说距离我被宣判死刑,只剩下五秒不到六秒的时间。令人心跳加速的状况。
虽然很想现在立刻跳到水壶边上,但还是尽力忍住了。
我需要新的力量。或许该说是需要一种慎重而又野蛮的力量。
我双手手指用力撑在地面上,开始用手脚安静地爬行以在地板上水平移动。就像盛夏时分悄无声息漂浮于水上的水黾一般。
背后太宰似乎是受不了我的举动,噗地笑出了声。
太宰是对的。如果有人拍下我此刻的动作刊登到了街头报纸上,我恐怕会在当天就搬离这座城市吧。脸瞪着前方擦着地板漂移,身体紧随其后。手脚都成了独立的运作主体,忙碌地在地板上飞驰着。
一秒、两秒。丢弃羞耻的行军的成果正在切实显现。很快就将抵达水壶旁边。距离转动灶台的旋钮,应该还留下了能学个鸡叫的时间。
但我的预想再度落空了。我忘记了在这个家中还有一个异类存在。
不必说自然是太宰。他比我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难以预料。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在两人三足中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时,某个瞬间太宰忽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出去。又或者是,为了生存拼命爬上悬崖时,却忽然说想从悬崖上摔死。世俗的道理在他身上行不通。他是我们亲爱的捣蛋专家(trickster)。
太宰突然站起来说道:“现在单手拿枪冲出门外的话,是不是会被吓了一跳的警察失手射杀?” 我不由得回过头。我的表情应该相当愚蠢。今天他到底要把事态推向何种地步才能满足?
“这家里没有枪。”我如是说道。
“是吗?那就用菜刀吧。”
说着,太宰倏地从我身边穿过。从艰难地四脚行走着的我的身边穿过。
自不必说,这一连串的愉快的相声,门外的警察也听见了。“喂,里面有人在啊。”警察严厉地说,“快开门!” 忙乱过头了,我有些跟不上状况。
太宰跳着向厨房走去。一旦被他拿到菜刀,情况就会完全往反方向发展吧。必须得阻止他才行。虽然很想哭着向谁求助,但是除我以外没人能做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