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治疗的谢礼,就再多陪你胡言乱语一阵吧。你说,死亡是愚蠢的对吧。
那我问你,如果死亡是愚蠢的,那为什么人一定会死?” 我看着太宰。
太宰的答案像是在等待被翻开的古书一样,只是静谧地存在在那里。
“生存这一行为的致死率是百分之百,”他的声音像是活了几千年的仙人一样嘶哑,“但纵观整个生物界,不会死亡的生物也是存在的。没有寿命概念的生物也是存在的。换言之,人类的死,只不过是包含在生里的一个机能。只不过是必定书写在人生这一脚本里的终幕。” 关于这个,我思考了一会儿:“所以你想说生命不是需要珍惜的东西?”
“并不是。是更糟糕的——死亡不仅是注定情节,所有的人类在出生前就都被预设了‘不想死’这个愿望。这也是百分之百。所以,这个愿望是绝对无法实现的。”
那里有的,是像念诵重复了几千遍的剧本一样的空虚。是被演绎了无数遍,被呻吟了无数遍的,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cliché)。
“这就意味着,欲望这种行为本身仅仅是一个工具,是远离真相的便利假说,我们也仅仅是效仿‘因为前人活下来了所以你们也要活下去’这一假说性质的纲领的追随者(Epigonen)。
你要如何反驳这个黑暗定理?” 我看着太宰。
反驳的论点也想到了几个。但是,我凭直觉意识到了,太宰连他真实想法的万分之一也没有说出来这件事。就算我现在反驳,他也准备好了应对我的反驳的反驳。因为那也是在他心中讨论过的东西。并且他也准备好了应对再次反驳的反驳。就像向下通往冥界的无限台阶,太宰的黑暗理性深不见底。
我看了一眼厨房,煮着咖啡的水壶,已经开始冒热气了。
“那就是你想死的理由吗?”我问道。
太宰摇摇头:“不是。这只不过是个语言游戏。还存在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对于无法言说的事情——” “唯有保持沉默,吗?”我接上太宰的话,“确实如此。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能够理解。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改变你很愚蠢这件事。只有这点我可以确信。”
太宰说着“好的好的”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躺到了床上。像个面对一直在恶作剧的孩子,已经不想再管了的教师一样:“虽然我也没打算让你订正那句话。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我说着,看向窗外。道路很明亮,也很安静。
“不如你先在这稍微试着说明一下?”
“我拒绝。这种时候,不,大部分场合,别人的话都不能信。”
“诶,你还会说这种话。明明喜欢小说?”太宰瞥了一眼我的书架说。
“是啊。所以我正在困扰中。”我直白地说。
太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了。比起之前,稍微自然了几分:“有意思,”他说,“你还真是谦虚。我不讨厌你这一点。” 厨房里,水壶的水汽在空中描绘出着象征性的图案。
“在这里住的生活,我也不讨厌哦。比我想得还要。”
这时,玄关的门被敲响了。
我和太宰面面相觑。
门外,男人的声音说道。
“不好意思,我是S河警局的人。有通报说有个流血的男子倒在这附近。可以询问下相关情况吗?” 从门上采光用的装饰窗口中看见了男人的身影。是市警的巡逻人员。伟大的国家权力的化身们。
自我遇见太宰以来,运气似乎就在不停变差,此刻终于贯穿了地底。
“打扰了,我是警察。请问有人在家吗?”
毫不客气的敲门声一次次震动着大门。门应该是锁上的。
该如何是好呢。
太宰看向我,将手指放在唇上做出“保持安静”的手势。
是让我装作不在家的意思吗。
我用终于开始转动的大脑思考起来。
假装不在家倒也无妨。但是为什么呢?他们又不是来逮捕我的。我可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迅速思考了一下。假如说,开门后对警察说“你好”的话。如果只把门打开一半,是看不到里面的太宰的。警察问,有没有看到一个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男人。在那种情况下,究竟是该老实说出太宰的事,还是该保持沉默呢。
假如隐瞒了太宰的事,警察就会离开。那样的话倒也不坏。但之后呢?如果说太宰犯下了什么罪的话(首先毫无疑问他犯了),之后我也会被以犯人藏匿罪问罪吧。根据情况,也有可能被判帮助犯。那样的话,我就会在国家管理的包三餐的住所中愉快地度过余生。
那么,将太宰在这里的事如实告知警察的话又会怎样呢?
那样的话,太宰几乎一定会被逮捕。毕竟他浑身上下都是疑点。明明受到了枪伤却不去医院接受治疗,这一条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说不定已经被通缉了。也有可能警察最开始就是为了抓捕太宰才来这里的。
这种情况下,我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事后从犯。即使说“我不知道他是犯人才医治了他” 也行不通吧,想让当局相信这句话,必须要和太宰统一口径才行。现在这种情况也无法商量那么多,并且以太宰的性格,我实在是不认为他会老老实实统一口径。
我赌上一丝期许看向太宰。太宰露出了,比思考着恶作剧的孩子所浮现出的笑容还要阴暗五十倍的表情。看来是不行了。
看到这个表情,我又想起了一件麻烦的事。如果我将太宰的事情告诉警察,出卖了他的话,之后有可能会遭到港口黑手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