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光芒将天空装点,抓痕一般的月亮浮现于较低的位置。
我们走在街道上。高楼的间隙中缓慢地流动着温和而古旧的空气。路过的所有文雅之人,在经过我们身边时都小心翼翼地回过头确认我们的样子。毕竟我们浑身是伤,沾满地下室的泥土,再加上像麦秆一般筋疲力尽。经历了漫长的一日,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在意路人的视线了。
“好累啊。”我说道。
“好累呢。”太宰说道,“这之后要去哪里?”
我没有回应,从怀中拿出香烟盒。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吸烟,然而今天实在经历太多事了。
正当我打算点烟的时候,忽然想起身边有太宰在这件事。太宰还是未成年。我改变了主意又将火柴放了回去。
“不用在意我,抽就好了。”太宰说道。
我嘴上叼着香烟考虑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像香烟摇动一样,思考也在不断动摇。然而最终,我还是照着太宰说的做了。
点燃香烟用力吸了一口,将烟吐出去。从香烟前端升起的白烟,悬挂在黄昏的天空中轻轻摇动。
我在街道处拐弯,踏入狭窄的小巷。太宰跟着我走了进来。
这里照不到夕阳,夜晚的气息先一步蹲伏于此。这小巷被白色光芒占据。那是店铺的招牌。
我在那里驻足,打开了眼前的门。
“就是这里吗?”
太宰询问道。我无言地催促他进去。
店内静悄悄的。走下几乎以为是秘密通道的狭窄又陡峭的楼梯,首先听见了音乐。泛着生锈音色的爵士选段。满含家人离去的悲伤之情,是一首十分古老的乐曲。多亏了这首曲子,每走下一节台阶,都有一种回溯时间的感觉。又或者事实上,这家店与外面的世界相比,可能真的稍稍存在于过去。
不知是不是刚开店不久的缘故,店里没有客人。
被微弱的照明照耀着,店内的一切都如同沉在黄褐色的海底一般。在柜台的另一边擦拭着杯子的酒保只是看了我一眼,以眼神打了招呼。
“难不成,这里就是‘死前必须去一次的地方’?”太宰用扫兴的声音说道。“只是个酒吧而已嘛。虽然是家不错的店……”
“是啊。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一个酒吧。”我老实地承认了。,“没有任何秘密。—— 你被骗了啊。” 太宰像是心脏飞去了什么地方一样面无表情地,呆站在原地。
过了相当久的时间,太宰将嘴张成O型,呆呆地说:
“……哈?”
“你想一想。就连港口黑手党的大人物都不知道的新事物,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可能知道吧。还有,你不是说口渴了吗。老板,麻烦和平时一样。” 我坐在酒吧椅上。酒保静静地将蒸馏酒放在我面前。
杯中的液体反射照明发出平滑的光芒。冰块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发出喀拉一声。 “坐下再说怎么样?” 我看着太宰说道。
太宰一脸不满地在店中央站了一会儿,却在观察对比了座位和酒保,以及我的脸之后,慢慢地将屁股挪到了座位上。
太宰点了单,杯子被送到他面前。
这之后暂时谁都没有再说话。
“该怎么说呢,也就是说,”太宰眺望着自己的杯子说道。“你说谎该不会是……企图留住想死的我吗?”
“不是。我不是这种值得称赞的人。”说着我喝了一口酒,又放回了桌子上。“比自己年轻的人摆出一副早已看透人生的样子说话,所以稍微捉弄了你一下。只是这样。”
我所说的话,感觉既像是真话,又像是故意掩饰。所谓自己的内心,其难懂程度与他人的内心不相上下。
太宰像是要看透这话的真意一般凝视了我一会儿,然而最终放弃般地摇了摇头。:“直到现在我都还不能相信,不过就当是这样吧。”
“不用太伤心。这世间也是存在着确实能相信的事的。而且还有两件。”我从衣服内侧口袋拿出一捆扑克牌。“第一件,你还没有在扑克牌上赢过我。第二件,死掉的人将会永远失去和活着的人玩扑克牌的机会。”
太宰瞪了我一会儿,不过最终缓和了表情笑了起来。:“这份游刃有余,我马上就抹掉给你看。”
之后我们喝着酒,一边打扑克一边说着没什么营养的话。
现在的工作。中意的店铺。兴趣。最近出版的书籍。
既有玻璃杯发出喀拉的声响,也有为了说悄悄话而探出的身体。
聊天的内容从未中断。比如说有这样的内容。
“话说回来,你这样本领不凡的人,为什么要做邮递员这种又安全又无聊的工作呢?”
“因为其他没什么能做的工作。从开始做这份工作以来已经第四年了。确实是很无聊的工作,不过其他邮递员基本一两个月就辞职或是殉职了,所以人手不足很难辞掉。”
“……哈?”太宰瞪大了眼睛,“刚刚,你是说了殉职吗?”
“上周,收发站被炸掉了。”我喝了一口酒说道,“货物里面夹杂着针对我们公司安放的炸弹。在爆炸前,我把这货物丢出外面去了。要是再慢一秒,货物就全都要被炸飞了。连带着员工。”
“诶诶……?这什么?”太宰的声音里混杂着惊讶与疑惑。,“邮递员是在战场开展工作来着的吗?”
“说不定有点像。我们公司在横滨的危险地带,是专门运送危险货物的邮政业者。横滨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