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古井在县界的湿地旁。
那一带环境可用闲散来形容,也可以用阴森来形容。周遭没有人的气息,除了不知何处传来的濑鸟叫声外,只有四面八方包围的杂木林枝叶沙沙作响声,以及眼前小河的潺潺流水声。
那口井就在细小的十字路前方,面对小河的位置。明明眼前就有河川,为何还要特地挖掘一口井呢?我一点也想不通。一定是因为挖掘这口井时——也许是一、两百年前——这里还没有河川,又或许是因为河水有害而无法使用也说不定。这方面的事情,现在姑且还不是问题。
好几个杀人事件的犯人都曾造访此处,这个事实才是问题。
我和绫辻老师跟着传闻追查到这口井。
老实说,在找到这口井之前花费的心力,一点也不轻松。首先,我照绫辻老师的指示找出八卦杂志的出版社,向撰写那篇水井报道的记者问话。从记者——是个多话的得意忘形记者——那里得到关于水井的情报。
“说来惭愧,那篇报道其实还是在持续采访中。”记者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勺。“我本来希望多找一些证据再写成报导,无奈上头的人……你也知道。”
记者伸出食指,放在双耳旁边。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记者在出版社的会客室里,边喝茶边向我说明。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罔象川旁边的那口水井绝对有问题。绝对有什么。那绝不是善类。”
“不是善类?”我问。
“绝非善类。……虽然我没有把这写进这报道里。”记者忽然压低声音,朝茶几探出身子。他的动作带着戏剧效果。“和我们出版社交好的一位律师——名字就不透露了——曾担任过某杀人事件的辩护。在那起事件中,某户人家因火灾而死了四个家人,只有正好外出的丈夫幸存。丈夫遭检方怀疑有杀人嫌疑,所以委托那位律师为他辩护。最终结果似乎证据不足而不起诉。”
我一边听,一边刷刷写下关键字。火灾,一家四口,丈夫不起诉。
“可是啊,在庆功宴上听说委托人这么告诉律师:‘那口井改变了我。正因为有那口井,我才能重获新生,那是一口天授的水井。’听了这个,律师心中雪亮。‘是这家伙干的’,他说。‘是我的委托人纵火假装火灾,烧死了自己的家人’。”
“怎么可能!”我不由得拔高声音。“那为什么没有被定罪呢?”
“因为根据搜查结果,只能判断那是一起意外事故。”记者耸耸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他杀的迹象。”
我陷入思考。没有他杀迹象的死亡事故,没有任何人被定罪的杀人事件——完美犯罪。
“律师也苦恼了很久呢。”记者露出伤脑筋的表情。“毕竟变成他得替杀了四个人的杀人魔保守秘密。不用说,干他们那一行的人也早有觉悟。但是,大概是罪恶感使然吧,要不是这样,我也无法用日本酒灌醉他,套出这么多内情来。”
“原来如此。关于那口水井,那个男人具体还说了什么吗?”
“我是很想帮你啦……可是没能问到那么详细。不是我问不到喔,是律师,就算是对方的律师,总不好问‘那口井为你具体制造何种下手杀死家人的契机’吧。即使是问了,对方也不可能说啊。”
“那男人现在在哪里?”
“我也找过了,却是人间蒸发。释放后立刻不见踪影,到底搬到哪里去了也没人知道。”
看来要追查这条线索是难了,只能直接从那口水井下手。
“不过,那家伙似乎说过这么一件事。”记者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他说那口水井并不是水井,而是‘祠堂’。”
“祠堂?”这词也未免太不生活化了。
“祀奉着什么吧,某种……身份不明的东西。只要对着风祈求除秽清净,那东西就会听见你的愿望,让你成为恶人。”
“获得释放的那个丈夫,听说原本是消防员。”记者脸色暗了下来。“明明从事在火场中救人的职业,却用火将家人……搜查官小姐。”
“是?”
异能特务科在外面调查事件时,可以用别的身份自称。现在我是军警的特等搜查官。
“拜托你要想办法追查。虽然我是个明日三餐都没着落的穷记者,但还有点脑子,我敢说那不是没再出现死人就可以不管它的东西。在大怪物现身之前,请你务必解决。”
记者伸指扶着茶几,对我深深低头。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头顶,最后无奈的说声:“我知道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绫辻老师心不在焉的回应我的话。
“我的搜查能力如何,绫辻老师?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搜查到这么多情报,很厉害吧?”
“是啊,你的搜查能力厉害到让人无法恭维,你几乎只是坐在那里聆听而已吧,都是那记者单方面告知罢了。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
“没记错的话,鸟……什么的……”
“真是了不起的搜查能力啊你。”
在我反驳前,绫辻老师已快步向前迈进。
原想追上,我却停下脚步。
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空气微凉。这里明明远离尘嚣,杳无人烟,我却有种被谁盯着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