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就我来说,也并非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只是叫他罢了。
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宰的内在。
在黑帮里,没有人会看进同事的内在。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会打开胸口的盖子看心脏,对着塞在里面的内心黑暗再三品评。那是黑帮这个组织的优点。
不过或许那是错的。至少就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来说是如此。或许应该要有人硬是把太宰绑起来,打开胸口的盖子,将吸尘器的吸头塞进去才对。应该痛殴大叫抗拒的太宰,让他安静下来,再把他心中那些别扭的东西,全部拖到阳光底下,一一踩烂也说不定。
不过既没有那样的吸尘器,也没有那种胸口的盖子,更没有那样的人物。一切都只存在于眼睛看得见的形式,一切都只不过是擦身而过。
于是人类能够做的,就只有沉默地站在和别人之间的深沟前。
「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太宰说完便起身。
「太宰!」
我对着太宰的背影开口,太宰回头。
我搓着双手,视线落在已经空了的盘子和咖啡杯之间后再抬起。接着我说:
「你会那么想,该不会是——」
正当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太宰的手机突然响起。
太宰轻声道歉后,将电话放到耳边说:「是我。」
有半晌时间,太宰聆听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微微一笑。在回答「知道了」之后挂断电话,接着对我说:
「老鼠掉进陷阱里了。」
横滨租界没有日夜之分。
过去的驻军居住区,成了残存国外领事强大影响力的共同租界。名义上是由日本军警和领事馆警察共同维护治安的租界,在法律的区分上极为暧昧,因此包含了无数个灰色地带。瞄准法规的漏洞,无数的军阀、财阀、罪犯们像是飞蛾一样,从各国被吸引过来。
就算是军警,在横滨租界也不能随意出手,实质上是治外法权的「魔都」。这也是横滨成为异能罪犯的重大据点,恶名远播的原因之一。
在那个魔都的一隅,有家由港区黑帮经营的地下赌场。
那里绝非是个阔气豪华的赌场。不管再怎么说,都是个不起眼、暧昧,偷偷摸摸躲在阴影下存在的赌场。至少就外观来看是如此。非得这么做不可是有理由的,因为那里进行的赌博全都是非法的。
赌场位在造船厂的地下楼层,由数名黑帮分子把守。造访那里的赌客有一流的财经人士、政治人物及军官将校等等。由穿着双排扣外套的门僮负责迎宾。位在地下楼层的赌场里有水晶吊灯照亮的锦缎墙壁、木片拼花地板、长毛地毯。而轮盘游戏机、玩二十一点的牌桌,以及播放禁酒令时代爵士乐的点唱机,就像沉默的哨兵并列其中。人们单手拿着饮料轻松挥霍金钱,同时热烈进行秘密对话。设置在角落的酒吧里,四十出头的酒保默默地调制鸡尾酒。
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裹着灰布的士兵们无声地从后门出现,手持冲锋枪四处扫射。壁材和水晶吊灯的碎片飞散,落在赌客们的头上。
赌客们仿佛受到雷击的草食动物群,陷入严重恐慌。不惜互相践踏,不知所措地争先逃往不同的方向。这就是士兵们打从一开始的目的。
在混乱当中,赌场的工作人员们动作迅速地从藏匿地点拔出机关枪。不过还来不及举起,就被士兵们的压制射击射穿胸部倒地。
共计五名士兵以毫不迟疑的动作穿越赌场大厅,冲进位在里面的经理办公室。他们迅速射杀经理后,掀起地板上的地毯。
地板下方安装着使用电子锁的大型金库。一名士兵取出纸条,按照上面所写的数字在按键上输入。金库深处传来齿轮沉重转动的声音,接着金库的门便打开了。
士兵确认金库内部。
金库是空的。
士兵一脸狐疑的表情。
几乎是同时,整栋建筑物响起电子警报声,门上的防火闸门随着沉重的声音落下。察觉状况的士兵朝入口的闸门射击,不过无法射穿设定为防范枪战的沉重闸门。
几秒钟后,天花板的洒水系统启动,将液体泼洒在室内。液体一视同仁地洒在士兵、工作人员,以及来不及逃走的赌客身上。
泼洒下来的并不是水。那是一种白色液体,几乎在沾附衣服或地板的同时气化,飘散在空中。吸入这种气体的赌客及工作人员开始激烈咳嗽。士兵们立刻停止呼吸,不过已经太迟了。
一个人、又一个人,房间里的人一一倒下。几乎无人能够做出有用的动作。全都按住喉咙,蜷缩身体昏厥过去。泼洒下来的,是会对呼吸器官产生作用的昏迷性毒气,并不会夺人性命。
士兵当中,最正确理解现状的一个人,举枪射击自己的头部。鲜血与脑浆飞溅,在墙壁上形成他人生的最后图案。不过剩余的四名士兵,无法在一瞬间做出如此冷静的判断。他们和赌客一样倒地。
赌客和士兵间有一项差异。
士兵们已经无法奢望能够轻易地死去。
我来到海湾旁的小型事务所。
那里曾是安吾不得志时的工作地点。是作为情报员,处理机密情报前的安吾。任谁都有过那样的时代。
我走进事务所,告知目的。守卫及负责人均笑容满面地带领我进入。黑帮的内脏并非全由钢铁、枪枝和炸药组成,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才。
那里是将黑帮利用非法手段获得的金钱,加以漂白的会计公司。三年前被黑帮招揽,安吾有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