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下了雨,接着雨停。
太宰忙着四处奔走,搜集拟态的情报。我在街头徘徊,寻找线索。虽然有种重要的事物一分一秒从双手间流失的感觉,不过我看不见失去的是什么。越是重要的事物越看不见,尤其是失去的时候。
思考的时间变长了。
安吾为何失踪?安吾和拟态之间有某种连系,现在这已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不过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连系。也掌握不到安吾假装出差的真相。就像独自在明亮洁净的墓园里徘徊的青涩僵尸一样,我持续在横滨街头徘徊,寻找不存在的希望。
只有一项推测,我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因为我提不起劲。太宰脑中应该也有相同的推测,但太宰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几乎和拟态的出现同时间失踪,像是要伪造不在场证明一样的出差谎言,金库里的手枪,拟态的狙击手急着想取回手枪。
坂口安吾是拟态的间谍。
这么想的话,一切就全说得通了。
拟态为了刺探黑帮的内情,收买了安吾。
我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事。倘若真是如此,就表示安吾是个能够骗过太宰及首领的伟大间谍,有着连政府情报员也大惊失色的手腕。拟态不惜送出那么高明的间谍,是对黑帮这个组织有何期待?
「织田作,你苦着一张脸呢,是便秘吗?」
洋食馆的老板对我说话。
「我在想事情,不是便秘。如果我现在便秘,就会避开吃咖喱这种刺激性的食物了。」
我正在某家洋食馆里吃咖喱饭。
「是吗?说得也是……织田作,吃咖喱时有人对你提到这种话题,你不会生气吗?」
「是这样吗?」我回答。「应该要生气吗?」
「呃……我也不清楚。」
「喂!」我一脸正经。
「你用不着勉强啦,织田作。」
我和洋食馆的老板是老交情了。他正值五十岁上下的壮年,肚子凸到当他站着视线往下时,也看不到自己脚尖。头发略微稀薄,眼角堆满笑纹。黄色围裙和身体融为一体,令人纳闷他是否打从出生起就是这副模样。
我一星期吃三次这里的咖喱。是习惯迫使我这么做。习惯是件奇妙的事,只要几天不吃这个,我就会奇妙地感到口渴,意识难以集中。由于黑社会的果报,我看过多到数不清的毒虫,或许他们每次尝到的也是这样的滋味。
「咖喱的味道如何?」
「和平常一样。」
这家店的咖喱饭很简单。里面有煮到软烂的蔬菜,大蒜炒过的牛筋。高汤很清淡。把这些和调配比例堪称绝妙的香料一同熬煮,淋在稍多的白米饭上再加以混合。我会搅拌蛋和酱汁一起吃。
吃饱后,我一边感受个人的小确幸在脚边飘荡,一边喝着咖啡。接着我问:
「孩子们的情况如何?」
「还是老样子。」老板边用布擦式餐盘边回答。「是小型帮派。因为是五个人,所以我还有办法。要是再多五个人,可能就会去抢劫国际合作银行了。他们都在二楼,你可以过去露个面。」
我决定照他的话做。洋食馆楼上是旧会议室改装成的居住空间。我一爬上被钢筋裸露的混凝土墙,及满是污渍的壁纸围绕的楼梯后,就看到通往孩子们的起居室以及书房的两扇门。我走进通往起居室的门。
「唷,大家好吗?」我对孩子们说话。
孩子们将全副的注意力集中在运用各自拥有的时间资产上。有人在看绘本,有人在图画纸上画图,有人朝墙壁丢掷拳头大小的软球,有人用粗大的多股绳玩着翻花绳。年纪最小的是四岁的女孩,最大的是九岁的男孩。他们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有没有给伯伯添麻烦啊?伯伯从前是很厉害的军人,只要他想,可以在一瞬间把满口怨言的你们五个人——」
我在说笑的途中察觉到,孩子们应该有五个人才对,可是眼前只有四个孩子。而右手边的双层床上,有东西在移动的气息。
我立刻蹲下,保持低姿势。
一道敏捷的影子从床上的黑暗中窜出,是第五名男孩。我垂下头,躲开冲过来的那道影子。
不过这次的攻击是幌子。画图的女孩扑向我失去平衡的右脚。一开始应该就是这样的顺序。我在单脚失去自由的情况下,为了抵御下一波来袭的真正攻击而踏出脚。不过我没能成功。直到刚才为止还被拿来玩翻花绳的多股线,被安置在我的脚前进的方向。是陷阱!我的脚踝完全被拉长的多股线缠住,身体失去着陆点,空虚地飞上天空。
我用右手抓住双层床以避免跌倒。不过他们早已预测到这个动作,事先在床铺的扶手涂上蜡笔。因为这样,我捉住扶手的右手失去磨擦力而滑开。
我双手贴着地板,想利用反作用力起身。不过这数秒的时间内,毫无防备的背部将无可避免地暴露在小型帮派面前。他们不可能错失这样的状况。
我透过气息察觉到七岁男孩和八岁男孩将从背后扑来。倘若接下这一击,接着就和被迫步上死刑台的犯人一样,我可以预想得到。
必须教导他们真正的黑帮分子有多可怕。
我迅速用手挥开在一旁滚动的软球。软球击中墙壁回弹,正中想要扑来的七岁男孩脸孔。错失目标的男孩为了保护自己而落地。
我用力扭动脚踝,脱离多股线的圈套,将体重放在左脚上。抱住右脚的孩子在右脚高高举起时,发出开心的惨叫后掉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