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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从少年六藏的手中滑落。
少年六藏的脸倒向自己的血泊当中,微微痉挛后——便动也不动了。
「国木田,先生……」
在我的怀中,佐佐城女士低声说。
一道鲜血静静地从她的嘴角流下。
「你……有点像……那个人……」
茶褐色的眼睛反射光线摇曳着。
「请……不要被理想,杀死…………我,喜………………」
………………………………………………
她死了。
「国木田,她杀了太多人,就只能这么做了。」
太宰的话让一股怒火直冲我的脑门。
「太宰!」
我揪住太宰的衣襟。
太宰的表情丝毫未变,只是回望激动的我。
「国木田,你心目中的那种理想世界并不存在,死心吧。」
「你住口,太宰!对方不过是一名不擅使用手枪的女性啊!用不着杀死她!就算不杀她,只要你花时间拟定正确的对策,应该可以避免进一步的牺牲才对!可是你却!」
「杀死她的人不是我,是少年六藏。」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指着落在少年六藏身边的黑色手枪。
「那是你的手枪!趁我说话的时候,你偷偷把脚下的手枪踢给少年六藏!你知道只要这么做,六藏就会枪杀她!」
从太宰的位置可以穿过病床底下,在不被佐佐城女士发现的情况下交付手枪。
「我没杀她。」
「跟杀了她没两样!」
「虽然遗憾,不过你无法证明那份杀意。握住手枪、扣下扳机、持有杀意的都是少年六藏。我只不过是踢到脚下的手枪罢了。」
不弄脏手地杀人——
太宰做的事,和佐佐城女士做的事一样。
借由第三者之手、第三者的杀意,让他们杀人。
在现行的法律之中,无法证明那份杀意,也无法加以制裁。
「国木田,对她而言那就是唯一的救赎。这是最好的做法。」
「不对!」我大叫。「这种事不该是理想!应该有才对,应该有真正的问题才对!因为……」
如果佐佐城女士真的憎恨世界。
如果她真心想要消灭我们。
当初——在废弃医院里,当我打算冲进毒气时,要不是当时在身边的佐佐城女士立刻阻止我,我会吸入毒气死亡。如果她想要杀我,当时轻易就能杀得了我,能够复仇。只要装作是一场过失,也用不着背负起任何罪过。
但是她为什么要救我一命?
那会不会是——出于本能的下意识行动呢?
我把从喉咙挤出来的话掷向太宰。
「因为佐佐城女士其实不希望造成这种事件!她一点都不渴望罪犯遭到制裁的世界!她只是……」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不行!不能碰那个锁!
「告诉我,太宰!她被枪击死亡是正确的事吗!这种事是我追求的……理想世界吗……!」
望着我的太宰就只是静静地开口。
「国木田,某个地方存在公正的、理想的世界——有这种想法的人憎恨这个无法符合理想的世界,伤害周遭的人。『苍王』正是如此。为贯彻理想和公正而受伤的,是周围软弱的人们。」
太宰的视线望向遥远的某处。
「要求公正这句话是一把刀。它会伤害弱者,无法保护、拯救他们。杀死佐佐城小姐的——是『苍王』的公正。」
太宰的弹劾原原本本地重创了我。
我一直在追求公正、理想的世界。
为了实现理想,我排除了所有的困难。
「国木田,只要你像这样继续追求理想,排除阻碍理想的人们,有一天『苍王』的火焰也将存在你心中,而且会烧尽周遭所有的人。我——见过好几个有这种想法的人。」
太宰的视线,望着没有其他人能够看见的东西。
那道视线,凝视着就连我也无法理解的人类黑暗,这个世上的深渊。
「我——」
我收回放在太宰身上的手。
我明白太宰想说的话。
或许公正不该向外,而是往自我的内在追求。
不过——
佐佐城女士死了,少年六藏也死了。
追求自我内在的公正,得到的也只有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