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标本……是你活着的母亲吗?」
「母……母亲……」
「喏,伯爵,怎么样!你要活在那一边,还是这一边?你在那边是被害人的遗族……」
在这边却是杀人凶手!——京极堂——黑衣的死神凌厉地一喝。
太残酷了,
我这么想。
是对谁、对什么这么感觉?我自己也不明白。可是,可是这个现实……
岂不是太悲哀了?
没有任何恶意。
没有任何恶人。
即使如此,还是会发生如此悲哀的事。
「伯爵……」
我说着,转向京极堂。
「不能救救伯爵……救救这个人吗?你……京极堂,你……」
不是救了我吗?
「人是救不了人的,关口。」
京极堂说。
「我不是神佛,我是人。」
「可是,神和佛都……」
「没错,都是骗人的。变成假的了。所以人只能被别人骗,或是自我欺骗,否则……」
就只能以自己的双眼认清现实,以自己的双脚站立大地……
我的朋友这么说。
他的口吻既严厉又哀伤。
「伤……只要不是致命伤,治疗后就能够痊愈。而治疗伤口,别人也是办得到的。只是就算治疗,伤也不会就这样痊愈。能够真正治好伤口的,只有受伤的人自己。因为那是自己的肉体。伤口是会自己愈合的。治疗只是帮忙伤口痊愈,有时候治疗会比受伤更要疼痛。要不要治好,都看受伤的人自己。这是其他人无法插手的事。这件事……」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很清楚。
虽然清楚,但我不明白。
这件事……你不也清楚得很吗?
伯爵站了起来。他大概遍体鳞伤,勉强站着。京极堂说了:
「伯爵,你希望能够亲眼看见时间——现在吧。你不是希望能够以自己的双脚站立在场所——此处吗?」
「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伯爵……这么朗诵道。
「我总算完全了解您的话了。您述说了法语,您的话具有十足的说服力,我无法不听从您的忠告。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您一开始就这么说了呢,中禅寺先生。」
京极堂默默地端正姿势。
「朝间道,夕死可矣。我不得不知天命了。谢谢您。」
伯爵深深地垂下头来。
「给您……添麻烦了。」
接着伯爵就这样猛地一晃。
「昂允老爷!」山形叫道,跑了过去。
这次,伯爵紧紧地抓住了管家的肩膀。
「就是……」
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榎木津开口了。
「就是不该有这种东西!」
榎木津叫道,突然轻巧地一翻身,抢走胤笃老人身边的手杖,狠狠地击向五蕴鸟的脚。
形状优美的鹤脚断裂,
黑色的鸟之女王慢慢地倾斜,
就这样摔落地面,
连声惨叫也没有。
崩塌的巨鸟双翼一分为二,
修长的脖子裂成数段,弹落到薰子的棺木下方。
「要消灭的话,就应该先消灭这头神秘的鸟!」
榎木津叫道,更猛力地对着鸟的胴体施加一击。
「不会动的鸟一点都不好玩!」
胴体裂开了,
裂缝中滚落出小石子般的东西,撒了一地。
那是漂亮的白色石粒。
京极堂望向那些石粒,表情一瞬间变得凶险,不久后悲哀地说了:
「这……看样子是令堂的遗骨。」
「母……母亲的……」
伯爵趴在地上,抓起骨粒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头按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我到底……」
我到底,
伯爵了解了一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
患不知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