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是的。我不知道公笃卿的真意如何,但是对于长子行房先生而言,这番话极为沉重。家长之命,无论如何都必须遵守。」
「可是这……中禅寺先生,发现这种事,不是努力就办得到的吧?就算是父亲的遗言……」
「当然如此。可是在儒家里,家长在家族中拥有绝对的权限,是特别的存在。这是因为家长握有祭祀祖先的权利——与祖先直接交流的权利。这个权利只有长子能够继承。如果要纯粹地执行孝及礼这些概念,无论如何都必须先整顿好这种系统性的关系。结果长幼顺序严格地制定,建立起严格的社会……不过男尊女卑及职业序列主义,甚至是学历偏重主义及对个人的轻视等,都在现代产生了许多问题。」
「我哥……是个爱吹毛求庇的儒学者嘛。」
「我们应该把这个由良家,视为严格执行儒教系统基础原理的家吧。行房先生的博物学志向,采本溯源,似乎也是源自于多认识鸟兽草木之名——儒学式的修身。不管怎么样……篡学氏和公笃卿都留下了难以完成的困难命令后死去了。所以早纪江女士才会感觉自己也有责任,努力协助,甚至搞坏了身子。」
「她是搞坏了身子,她是搞坏了身子才死的啊。」老人发出悔恨的呻吟,「早纪江生下昂允以后,短短一年就死了。别说是哺乳了,她连自己生下来的婴儿都没能抱过。那……」
「没错。间宫家的人接二连三过世,公笃卿也过世,妻子生下了孩子……行房先生终于因为急于立功,冲昏了头。」
「他做了什么?」
「他……捏造了新品种。」
「捏造?」
「这……」
伯爵勉强站着。他倚在薰子的棺木上,总算是还站着。
「遗憾的是,这是真的。荣田庸治郎先生被软禁在二楼的鸦之间里……日以继夜地创造着世上不存在的鸟。他磨削骨头,植入羽毛,加以染色……」
「他、他做了这种事吗?可是做那种假货,行得通吗?」
「不可能行得通。」京极堂说,「据说庸治郎先生的技术是第一流的。只要看看他在这栋宅子里的作品,他的本领可以说是一目了然。可是标本师傅是使用尸体,重现动物活着时候的原本姿态。不曾活着的东西,也无从重现起。不自然的东西马上就会露出马脚。这种发想太幼稚了,事情立刻曝光了。由良博士的名声……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啊……」胤笃说,「可是……这事我从来没听说啊。这在社会上很有名吗?」
「当然,事情没有闹上台面。当时是明治三〇年代,华族的待遇也不同于今日。事实上,大正时期的丑闻,就被你在暗地里给压下来了,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
「即使没有在社会上公开,由良博士在这个领域也已经名誉扫地了。公笃卿的遗言以完全相反的形式实现了,行房先生一定陷入了人生的谷底吧。就在这谷底当中,行房先生……连妻子都失去了。他镇日消沉、悲叹……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事来。」
「匪夷所思的事?」
「是的。」
「伯爵。」京极堂唤道,「你……记得令堂吗?」
「当然。先母总是……」
伯爵望进棺木。
「总是穿着这袭睡衣,坐在鹭之间的床铺上。她的头发颜色还有肌肤质感,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先母总是温柔地微笑……」
温柔地——说到这里。
伯爵张着嘴巴,陷入愕然。
「啊……呃……」
京极堂以冷酷的视线望着他,接着说:
「伯爵,你想的没错。胤笃先生,早纪江女士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明治三十六年春天。」老人答道。
「当时伯爵还不到一岁呢。你不觉得能够记得这么年幼的事,很不自然吗……?」
年幼的记忆。
「可是京极堂,这……」
不是不可能的事——我终于没有说出口。
「没错……有些人似乎能够记得相当幼小时的事。可是人的记忆是非常棘手的玩意儿。记忆会变形、替换、改写、缺损、填补,不断地变化。既然连细节都记得,除非是印象极为强烈,否则就必须一次又一次反覆地看到相同的场面。」
山形先生——京极堂突然呼唤管家。
「昂允先生出院并回到这里,是几年的事?」
「是,是明、明治三十七年五月五日。」
「当时昂允先生几岁?」
「恰好两岁。这,呃……」
山形汗如雨下,或许他是在哭。
「咦?」
中泽开口。
「这……」
「没错,伯爵不应该有早纪江女士的记忆。」
「那……」
伯爵面色惨白,身子稍微一晃。
「咦?我、我看到的先母是……」
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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