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个死亡概念异于常人的家伙,唔,中间或许会发生种种误会……可是就算是这样,对社会生活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啊。就像你说的,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地回答死是怎么一回事。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假装知道地活着。那么跟他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对吗?可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所以杀人,这……」
「要是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杀了人啊。」楢木说,「不会觉得……对方死了吧。」
「不、不,等一下。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这很难说明。
「不……完全不一样吧?」苦思恶想之后,中泽说道。
「什么跟什么不一样?」槽木问。
「呃,就是,像这样动来动去会说话的人,和……喏,那边的,已经不会动的人。天上飞的鸟,和那边那些僵硬不动的鸟!或许两边对这个人来说都是活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一样吧?一看就知道不一样啊。这可以区别得出来吧?可以吧?」
「当然区别得出来。」京极堂答道,「有着明确的差别。」
「那……那,把会动的东西弄成不会动——以我们的话来说就是杀害——一定有这么做的动机才对啊。不可能是什么不小心还是碰巧。人不杀是不会死的啊。」
中泽拿手巾擦拭汗水淋漓的脸。
「我……没办法适应这太脱离常轨的状况,忍不住混乱了,可是有些地方我还是明白的。由良昂允这个人就像你说的,不是个傻瓜。他非常聪明。而且就像那个老爷子说的,不是个坏人。」
我认为印象和感想也是一种预设立场,所以一直没说——中泽陈述道:
「但我也是明白的。这个人虽然难以亲近,可是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人。的确,他在特殊的环境中长大,所以有些特殊,可是他善良到完全可以弥补这些。他知书达礼,应该也不会撒谎吧。可是啊……杀人还是一种暴力行为。捂住一个人的口鼻,让对方窒息,这不是暴力行为吗?我啊,愈听就愈不觉得这个人会做出那种暴力行为。我完全没办法这么想啊……」
真不可思议。
不知不觉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庇护起伯爵,为伯爵辩护。中泽警部应该是纠弹伯爵的急先锋,现在却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
楢木说了:
「会不会是那一瞬间……伯爵陷人不省人事的状态?」
「什么意思?」中泽问。
「如果有人因为某些原因陷入心神丧失状态,在那种状态下杀了人,一般人的话,清醒后就会理解状况吧?眼前有尸体,不管怎么想,自己都是凶手。可是这种情况……」
「即使清醒过来,也没有犯罪的自觉吗……?」
「没有尸体这个概念的话,杀人行为根本不成立吧。
「不是的。」京极堂说,「伯爵的意识应该都是清醒的。」
「这、这样吗?那例如说,就算不是心神丧失,会不会是在那一瞬间人格改变——像是多重人格症那类的病呢?呃,就是因为某些契机,像杀人狂一般的人格突然出现……」
「也不是那样。」京极堂当下否定,「由于解离性人格疾患而犯罪的例子,实际上非常特殊。在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而且轻率地这样想,等于是在歧视为那种病而苦的人。」
「说……的也是。我这样说太随便了。」楢木撤回前言,「那是怎么样?这个人被下了催眠术之类的吗?还是被谁所操纵?」
「一切都是伯爵依自己的意志,在自己的责任下行动。对吧?」
「没错。」伯爵答道。
「我……我不懂。」
中泽抱住了头。
「我不懂。不管怎么想都无法信服。」
「我们无法信服的事,这并不是最后一个……对吧?中禅寺?还有更难过的事吗?」
伊庭问道。
「嗯。」京极堂答道,「伯爵……只是把她们变成了家人。」
京极堂的声音在鹤群之间回响。
「家人?」
「遗憾的是……就像中泽先生说的,如果伯爵的瑕疵只有对死亡概念的认识不同,大概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瑕疵啊……」
那果然不是差异,而是瑕疵吧。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世界。每个世界都不同,不同是理所当然。
在多如繁星的世界中,有一些世界会侵蚀其他的世界,扭曲其他的世界。
这样的存在方式,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否定吧。
事实上,我也活在难以压抑的破坏冲动所盘踞的、丑陋而扁塌的世界里。
那只是碰巧朝内侧显露出来罢了,如果冲动朝向外侧,我一定会伤害、破坏其他的世界。
那么一来……
大概就不只是差异两个字能够了事了。
可是,那……
真的是瑕疵吗?
伯爵微微抬头。
然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