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9章

认为神圣的神社和血淋淋的腥臊荤物搭在一起有什么不可思议,真是奇妙。

  「成为活祭品,也就是成为神的新娘。同样地,嫁到其他村子的情况,或是从其他村子娶进新娘时,新娘在仪式上都必须死过一次。这和两家交换人质般的武家婚礼是不同的。在村落,婚姻完全是增加共同体构成员的行为。不过这完全是过去式了。」

  「原来如此。」

  「村子也可以代换为家族。例如在儒教世界里,家族也可以视为所谓的血缘集团——共同体。」

  「家族啊……」

  这是我没有的。

  「成为家族的仪式。」

  如果以这种观点来看消灭猿神的故事,会变得如何?——中禅寺说。

  「首先,女儿成为活供品,这是透过仪式,将内部的女儿变成外部的人。可是女儿不会回来村子,也不是在其他的村子再生生活,是被杀害了。不是仪式性地体验模拟死亡,而是真的被杀。这种情况,外部是真正的另一个世界。所以对方才会被当成神。」

  「原来如此,是去了那边的世界啊。」

  「是的。既然是神,那应该是能够对共同体带来某些影响的超越性存在。这种情况,以活供品做为代价,平稳的日常可以获得保障,等于是获得消极的财富供给。可是,神却会被消灭。」

  「是啊……」

  「入赘的情况更容易了解。来自外界的异形女婿,一开始带来财富。可是一日一他要求回报,就会遭到杀害。」

  「亏大了。」

  「的确是亏大了,所以才不是娶妻,而是被称为入赘。杀害带来财富的来访者的故事,其实多不胜数,不过……消灭猿神的情况,还会有前面的经纬。也就是有一个前传,叙述外部规则占优势的时间。」

  「外部规则占优势的时间?」

  「是的。外部与内部——这样的概念,是依据叙述的主体属于哪一个集团来决定。我现在坐在客厅与泥地间的境界上。只要我进到客厅,伊庭先生所在的泥地间就成了外部。」

  中禅寺走下泥地间。

  「我进入泥地间,客厅就成了外部。」

  「是吧。」

  「依据不同的规则运转的两个社会相邻存在。这两个社会的关系性,就是故事构造的支柱。如果顺从另一边的规则,女儿就会被杀害。可是如果顺从这一边的规则,就必须消灭——杀害另一边。」

  「不杀害就不能了结吗?」

  「应该是吧。」中禅寺以阴沉的声音说,「太太所在的客厅从我们所在的泥地间来看,是另一个世界。我为了进入客厅……必须死上一次才行。」

  「那就是活人献祭吗?」

  「是的。要嫁到另一个世界,无论如何都得死。从其他世界嫁进来的人……结果也会死去,回到其他世界。只留下财富……」

  「你是说白鹤吗?」

  「是的。前来报恩的白鹤,强迫丈夫绝对不可以偷窥自己织布的模样,对吧?可是村人一定会偷看。那并不是因为他的好奇心太强,忍不住偷看。村人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破坏来自外部的新娘立下的禁忌,意义就是另一边的规则在这一边行不通。结果这一边的规则发挥效用,白鹤回到了另一边——换句话说,白鹤在这一边是被杀了。」

  「如果站在白鹤那边来看,前来报恩的白鹤就是活人献祭……是吗?」

  「但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是嫁进来的新娘。」

  「活人献祭和新娘是一样的……是吗?」

  「过去是这样的。」

  中禅寺的表情再次变得凶恶。

  「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村子已经不存在了,家也即将消失吧。那么一来,人就只能依自己的考量画出境界线吧。」

  「靠个人啊……」

  「靠个人。在各种局面上,近代这样的存在方式,都是透过破坏那类古老的存在方式而成立的。不管是经济还是国家——从明治到昭和初期,那样的存在方式一直受到彻底的否定。」

  「是……这样吗?」

  「我们一直被教导,这个国家依循着同一个规则在运转,不对吗?人的存在方式,不知不觉间限定为个人与国家这样的形式,而这个形式又因为败战而扭曲了。在战争中失败后,我们发现全员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存在方式是错误的,为了修正,准备在我们眼前的存在方式是自立的个人、应该确立的自我。我们在沉默之中,被强迫不依靠任何人,独自成长为大人——自己画出境界。」

  独自成长为大人。

  我……是大人吗?

  虽然顶着一张又松又垮、满是皱纹的脸,但我真的是靠着自己画出境界吗?

  我不太懂。

  「这个叫做村落的旧系统,现在完全被视为封闭的、落伍的、排他的、守旧等等的存在。它现在能够发挥的机能,顶多只有做为侦探小说的诡计……」

  「侦探小说的诡计?」

  「这个被视为封建代表的共同体,存在于特异的时空。它被当成博物学观点的根据,甚至被贬为猎奇、好奇的对象。在现代,共同体的特异性被当成犯罪的动机,而境界只成了密室的类比。真是不像话。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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