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薰子夫人……」
不会有事吧?——山形问道。
「小的是佣人,自从二十岁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五十二年,服侍昂允老爷,也已经有五十年之久。管家的宿命是忠于职务,本分是服从主人,不应该表现出任何一丝无益的私情——小的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五十年来尽心侍奉。可是……」
「可是……什么?」
「小的很担心。」山形说。
「这……」
是理所当然吧。难道不是吗?
「老爷要小的不必担心。」
「哦……」
这是命令……吗?
「主人命令不必担心,就不去担心,这样才是一个称职的佣人。可是小的……怎么样就是无法不担心。被区区下人担心,昂允老爷可能也会觉得受到冒犯,即使如此,小的还是担心。」
「山形先生,这是理所当然的感情。」我说。
山形说自己是下人,可是我认为他绝对不是看轻自己。他毋宁是对这样的自己有着无上的骄傲吧。我这么认为。
所以,
把感情当做自身行动的中心,这样的行为对于身为管家的他来说,完全是一种瑕疵吧。
可是,
「我想……我这种人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认为身为一个人,这种感情应该是非常理所当然的。」
「身为一个人……」
山形反覆道,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关口先生,不是做为管家,而是做为一个人,小的有没有任何能够效劳的地方?」
他说:
「小的……希望昂允老爷和薰子夫人都能够幸福。」
光线昏暗,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山形似乎整张脸都涨红了。对于这个工作了五十年、如假包换的管家来说,吐露真情就是如此特异的行为吧。
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注视着他的剪影。山形僵硬了一阵子,不久后低下头来说:
「万分抱歉,小、小的竟然对客人……」
「不,所以说,我不是客人,我只是侦探的跟班……跟你是一样的。」
「一样的?」
「同样都是昂允先生雇用的人,不对吗?」
「啊啊。」山形叹息似地吐出声音,「公滋先生也这么说,但小的并不是受雇于昂允老爷。小的是侍奉昂允老爷。」
「不是被雇用?」
「虽然小的支领薪水,但是即使无庸无酬,小的仍然是昂允老爷的侍从。呃,小的不太会说……」
如果把他话中的侍从当成奴仆之意,应该就错了吧。我如此猜想。
「山形先生,你的家人呢?」
我问了个突兀的问题。我想知道。山形恭敬地答道:
「若关口先生指的是亲戚,小的在福岛有一个侄子。」
换句话说,山形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有家人,一直效忠于伯爵。
「这怎么了吗?」山形问。
「不……呃,山形先生是怎么来到由良家的?」
「怎么会来到这里吗?家父是上上一代当家公笃老太爷的同门……或者说,就像门下生一样,而小的曾经有一段时间,也像书生一样,拜公笃老太爷为师。」
「上上代的话,是儒学者……」
「是的,是由良公笃伯爵大人。他是个克己复礼,严格而伟大的老师。」
胤笃老人说他是个游手好闲、只知道借钱的败家子。
「就那样一直留了下来……是吗?」
「遗憾的是,并非如此。小的从十六岁开始,两年之间在这里负责一些杂务,但后来经由熟人介绍,到东京马车铁路公司(※马车铁路是由马匹在铁轨上牵引车辆的运输形式,起源于英国。日本于一八八二年成立东京马车铁路公司,但电车出现以后,很快就遭到取代而废止。)奉职。小的在马车铁路工作了一年半,但那段时间,公笃老太爷……」
作古了——山形说道,立正一礼。
「那个时候,小的正担任马车铁路的车掌,但由于电车铁路的上野浅草线开通,以及日露战争的马匹徵调影响,马车铁路废止了。……另一方面,由良家在公笃老太爷过世后不久,昂允少爷出生了……而昂允少爷又患有心脏疾病……」
「我听说昂允先生在成年以前,都没有离开过这栋洋馆……?」
是薰子说的。
「是的。昂允少爷在两岁以前,一直住在诹访的医院里。由于夫人也体弱多病,上代行房老爷由于人手不足,相当困扰。小的前来参加公笃老太爷的葬礼,打招呼时也顺道报告了自己的近况,于是行房老爷要失业中的小的负责照护少爷……」
「那么山形先生一开始是……」
「是的,小的在医院与这里之间往返。可是昂允少爷还没有出院,早纪江夫人就先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