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什么都没看。
在暗淡的书背丛林中,我只注视着薰子纯白的上衣。那种白,比其他任何颜色都要显眼。
白色的薰子朝着黑色的鹤前进。
我也被吸引似地走了过去。
就算近看,那只鸟也十分异常。
不只是翅膀。连羽毛、皮肤、脚和爪子,
甚至嘴喙都黑得发亮。不晓得是不是倒映出全身的黑,那双玻璃珠的眼眸也是一片深邃的黑,彷佛真的会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骨骼等部分,和鹤几乎一模一样。」薰子自言自语地说,「翅膀的形状也是……覆羽和飞羽的形状、跗跖和尾巴还有脖子……只看外形,和鹤几乎没有两样。可是,颜色不同。」
「鹤……是白的呢。」
「不。日本画的鹤是白的,但白色的鹤只有丹顶鹤而已,不过丹顶鹤的翅膀尖端还是黑的。白鹤也不白,像那边的白枕鹤还有白头鹤,身体也是黑的。」
的确如此。
仔细一看,每一只鹤都不是白的。
只是我看起来像白的,这是出于……一厢情愿的认定吗?
「把每一只鹤都当成是灰褐色配上白色或黑色花纹比较好,而且每一只鹤的脖子都是白的。最黑的鹤叫做黑鹤……不过只要比较一下,就一目了然,虽然叫黑鹤,颜色也只比其他的鹤浓上一些,是白灰色的,不像这只鹤这么漆黑。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冠。」
薰子伸手指去。
「冠?」
「头顶有装饰羽毛的鹤形目的鸟类——例如那边的冠鹤就是——那种鸟说黑也算是黑,但身上有鲜艳的白色花纹,对吧?而且它头上的羽毛……」
叫冠鹤的鹤,头顶上有着纯白色的羽毛,就像一团蒲公英的绵絮般。
另一方面……
「可是,这只漆黑的鹤……」
薰子稍微绕过去指不。
我跟着薰子靠过去仰望。
从头顶部位到脖子,生长着同样漆黑、如头发般的东西。那与其说是羽毛,更像马的鬃毛。
「那里……长着长毛般东西的部位,我觉得只有那里表皮的颜色不黑。我看起来像是褐色的……」
薰子倾斜着身体指着它说。
我来到她旁边,略略把脸凑近。
「喏,表皮的颜色不一样,羽毛的颜色却还是黑的。没有鹤……有那种装饰。」
薰子伸长脖子。
她的手碰到我的肩膀。
「只有颜色的话,或许是突变种或是突变体……」
奇妙,不祥,不可解。
「这很特别。」薰子说,「我觉得这只鸟对由良博士而言也是特别的。我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弄到的……不过大概没办法分类或定位吧。没有放名牌的,只有这只鸟而已,而且台座也……」
确实和其他的鹤不同。
台座是东洋风,意匠精巧,有如须弥坛一般。
「我觉得把它放在这个地方,就是对它另眼相看的最佳证据。听说这个位置——这个黑檀书桌的位置,是这栋洋馆的主人——由良家当家的座位……」
黑色的鹤就站在书桌正后方。
——伯爵,
现在是伯爵的位置了吗?
我仰望黑色的鹤,然后望向同样仰望着它的薰子侧脸。
「感觉……就像鸟之王呢。」
薰子这么说。
「想像这种巨大漆黑的鹤在天空中编队翱翔,或是跳起鹤舞的模样,不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这个东西……
过去是活的吗?过去会动吗?
实在难以置信。不只是这只鸟,我已经开始难以真实地想像鸟在飞翔的模样了。或许是我的身体感觉逐渐适应这栋洋馆的格局了。
「如果这种鸟被分类为鹤,那么它应该会集体移动、舞蹈和彼此歌唱。光是想像,就教人兴奋无比呢……对吧?关口老师?」
笔直注视着我的视线。
——太正直了,
这个人太正直了。
「你……」
我用我这张连需要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不如意嘴巴,
说出多余的话来。
「你在想像这些标本生前的模样吗?」
「咦?」
何必,
做那种事?
难得……都已经死了。
「你是不是……在勉强自己?」
我没办法叫她「薰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