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5章

  由良昂允的名字盘踞在脑中,不肯离去。

  从今早醒来开始,就一直萦绕在我的脑中。

  我想可能是因为昨天和木场聊了太多,不过似乎也不完全因为如此。

  昨天,我的确提到了不少由良家的事。

  我和来访的木场谈了由良家的事,然后在木场的陪伴下前往辖区警署,打电话连络长野本部,再次简短地转达我所想得到的线索。让木场同行,只是因为我懒得证明身分,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后来我顺势邀他去吃饭,结果和年轻的警官一起,睽违已久地去喝了顿酒。

  酒席上,结果又聊了由良家的事。

  木场修太郎这个人外貌严肃,谈吐却颇有趣,也很擅长聆听。可能也是睽违半年到落魄的酒店喝酒,恰好酒意上来,我就像要将积压了好几年的话语全部倾吐出来似地,不知不觉间变得饶舌。

  我不是很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感觉很丢脸,也有点后悔,我连现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长舌。

  那个鹰眼什么的绰号,我想与其说是称赞我观察力过人,其实应该只是因为我沉默寡言。俗话说,眼睛比嘴巴更会说话,比起随便开口,有时候直接一瞪更有效果。

  说穿了,我生来就是个眼神凶恶、笨口拙舌的人。

  这样的我……究竟说了些什么?世人说,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就会轻松许多,但我似乎完全相反。

  愈是说,话就愈压进心底。

  我以为话这种东西一旦说出来,就会直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然而根本不是。它会累积下来,毫无意义的话语堆积起来,真的很教人厌恶。

  昨晚话语的残渣留了下来。

  就像宿醉。

  刚醒来的时候,我不舒服到了极点。不是头痛,也不觉得思心,所以不是宿醉未醒,我只是一个劲儿地觉得不舒服。

  还是心情不爽快?

  独居生活没有什么心情好坏可言。不管坐着还是站着,都没有什么有趣的,所以我不会笑。以这种角度来说,我的心情随时都很糟,但是今天心情特别不舒服。

  ——由良昂允。

  由良由良由良。

  我甩不掉那张苍白的脸,那群玻璃眼珠的鸟的尸骸。

  ——为什么?

  我被什么给缠上了吗?

  醒来以后,我在床垫上烦闷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总算撑起身子。背后和腋下流满了汗,整个房间湿闷无比。连被子都充满了湿气,不快极了。这么说来,好一阵子没晒被了——我想着这些事。

  我望向庭院。

  仔细一看,别说是防雨板了,连檐廊的玻璃门都没关。我似乎连门窗都没锁就睡着了。大概是阳光照射,邻家的屋瓦反射出白色的光芒。我对它的印象一向只有暗淡的褐色,感觉很新鲜。

  我折好被子,洗脸漱口。

  心情完全没有好转。我想泡个热澡,或至少擦个身子,但澡堂还没有开,冲凉也麻烦。我懒得拿水盆。

  我坐在昏暗的房间里。

  佛坛的门开着,总觉得有些讨厌。话虽如此,全部关上似乎也不太好——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我爬到佛坛前面,将全开的门关上一半。

  突然,一道云雀啼叫从奇妙的方向传来,吓了我一大跳。

  现在不是云雀出没的季节,而且声音似乎是从地上传来的,它或许是在庭院的哪里筑了巢。

  我这么想着,撑起身子,但什么也没看到。庭院只是反射出上午的阳光,眩目极了。凋萎的绣球花已经完全乾枯了。

  夏天令人不快。

  盛夏的查访工作,不管是打听的人还是被打听的人都受不了,也很消耗体力。至于艳阳下的跟监工作,有时候甚至会引发脱水症状。夏天没有半点愉快的回忆。

  妻子好像也说她讨厌夏天。

  我突然在半夜回来,硬是把疲累地躺在床上的妻子叫起来,要她准备宵夜。妻子要是露出难过的样子,我就毫无道理地动气。

  搞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干脆别弄啦……

  我是不是这么说过?

  妻子不是不愿意,而是身体真的很难受吧。老婆的身体并不强壮。到了现在,我才后悔为什么不能再体贴一些,让她就那样继续安睡?让她躺着,为她挥赶蚊虫,这才是爱情,不是吗?

  为时已晚了吗?

  ——我讨厌夏天。

  我再次把手伸向佛坛,这次把门更关上一些。

  那是第二次事件的时候吗?一样很热,应该是吧。当时是残暑。那个时候,我也是在深夜把已经睡下的妻子叫起来……

  又,

  又想起由良家的事件了。

  我已经没必要想起来了,该说的全部都说了。我把知道的资讯告诉该知道的人了,和我已经没关系了。不,一开始就没有关系。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就算说退休刑警也算是警察关系者,我也老早就和长野本部断绝关系了。更别说什么由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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