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的同时,我的脑中响起奇妙的声音。
不是耳鸣,该说是幻听才对。
是金属声吗?不,是虫子的振翅声吗?
有点不同。
那种幻听不仅仅是听觉,甚至影响到我的视觉。我原本就已经狭隘的视野受到声音的影响,变得更加扭曲,晕渗开来。
我以不可靠的眼睛找到了视线的来源。
视线的来源……
是鸟。
是鸟。
是鸟。
巨大的空间里,充满了鸟。
鸟,鸟,都是鸟。所有的墙上都嵌满了盒子、架子。
到处都是鸟。各式各样的鸟。鸟,全是鸟。
我的眼睛牢牢地钉在鸟身上。
哪只鸟?
是哪只鸟在看我……?
然后我发现了。
这个情景……不对劲。
显然不对劲。这是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情景。这会不会是我糜烂的神经让我看到的幻觉?我怀疑自己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皮。然而那不是幻觉,鸟儿事实上就在那里。
但是,
没有任何一只鸟是活的。
那是标本。
大厅里,装饰着无数精巧的鸟类标本。我是在害怕那些没有生命的玻璃珠所散发出来的没有意志的光辉。没错,我知道视线这种东西与发出视线的人的意志无关,是由接收的一方任意解释的。
究竟有多少只?
不,这些是标本,正确地来说应该是究竟有多少个吧。不过确实不只二一十个。一两百个吗?还是没那么多?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如果只凭印象来说,我觉得更多。
人常用「无数」这个形容。
「无数」字面上虽然是没有数目的意思,不过意思就是不可能去数吧。多到连计算都无效的数目——极多,惟有这样的主张存在于总数(gross)之中。
完全就是如此。
里面有熟悉的鸟,也有未曾见过的珍奇鸟类。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精巧十足。
奇景。
即使发现了那是无生物,我的紧张仍然没有解除。我全身僵硬,尽可能不去看周围,只专心凝视管家黑色的背影前进。
没错,榎木津管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怎么了?接下来将会如何?我连这些都无所谓了。
我习惯随波逐流了。
只要忍过去就没事了——我变成这样的心境。总之,想要脱离现场的心情胜过一切。
然后,
我和榎木津被带到这个房间。
在水盘的更里面,有一座奇妙的楼梯画出扭转般的不可思议曲线,半回转之后升上二楼,它的后面有一条宽广的走廊,左右两侧都有房间,就是其中左侧的一间。
当然,是西式房间。
广阔的房间被隔为两间,里面的套间设有两张附天顶的床铺。榎木津一走进房间,连鞋子也不脱,就纵身倒在看似昂贵的寝具上头,就这样再次入睡了。从他的身体陷进去的样子来看,床铺应该相当柔软。太不适合我了。我绝对不可能在上面睡着,叫我去躺地板还差不多。
尽管被吩咐暂时休息,但我也在这种地方不可能休息得了。
感觉非常不舒服。
烦人的他者离开,我终于摆脱视线的折磨了。幻听虽然平息了,但我混乱的内心仍然平静不下来。
我很讨厌这类场所。
不,我根本没有喜欢的场所。活着本身就让我穷于应付,我不可能有任何安息之处。即使如此,熟悉的环境还是会让我感觉好过一些。
怎么样就是无法适应。
有着坚硬座面和装饰性椅背的椅子坐起来不舒服,几乎占据了所有视野的地毯花纹和颜色也看不顺眼。
岂止是看不顺眼,它甚至到了令我感到痛苦的地步。
视线所及的景色当中,最让我熟悉的事物就是榎木津的鞋底。不得已,我只好看着那肮脏的鞋底,不知不觉间耽溺于考察榎木津的荒唐程度了。
事实上,肮脏的鞋底搁在仿佛欧洲贵族所使用的豪华床铺上,这个画面不仅是荒唐,根本就是可笑。
可笑,胡闹。
我连生气都觉得愚蠢。
我和榎木津之间,只是学生时代的学长学弟关系。至于毕业以后,就完全是孽缘。即使如此,我们也一直往来到这把岁数,所以交情并不算浅,不过他的工作——侦探——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这次也是因为听说榎木津突然生病,进退两难,同时榎木津的助手又无法前来,所以我才勉强自己,大老远跑到长野这种荒郊僻野。说起来,我完全是善意的第三者,根本没道理要在这种屋子的这种房间里吃这种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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