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我可以轻易地就想像出最糟糕的状况。
那个人等于救了我两次。
那个人……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道谢的事。」那个人说。就在这个时候……
空地的角落,有个似乎跑得相当急的人影突然停了下来。那个影子止住脚步,望向这里。
「关口老师?」
那个人影大声说道:
「这不是关口老师吗?哎呀,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您身体还好吗?」
是《近代文艺》编辑部的小泉女士。
清瘦的女编辑一边诧异地叫道,一边跑了过来,又发出更响亮的叫声说:
「啊、横沟老师,原来您在这里啊。」
横沟老师——小泉这么称呼他。
那个人亲切地笑着,答道,「哦,我和关口老师在这儿闲聊。」
那个人……
那个人轻拍我的肩膀。
「反正我也不是一刻也不得闲的大忙人,像这样聊聊天也不错。和您聊天很愉快。」
小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们一会儿,把手中的巴拿马草帽递了出来,「您忘了东西。我还以为来不及了呢。」
「啊,太好了。太阳这么大,我都快顶不住了呢……」
好一会儿之间,我惶恐、紧张,并且兴奋。
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心跳加速,血液冲进平常不使用的部位,眼前一片白茫茫。我感受到剧烈的悸动,心想所谓心脏就快从嘴巴里跳出来,就是这种状态吧。
「那么我告辞了,关口先生,请您有空也到寒舍来坐坐。我也想听您谈谈事件……啊,您的话非常有意思呢。」
这么说完后,
那个人——横沟正史背对我,脚步有些沉重地离开长着百日红的空地了。我只是茫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没有错,
我在夏日的阳光下闲话家常的对象,
就是侦探小说界的巨擘——横沟正史其人。
更进一步说的话.
我能够从忧郁症的昏暗泥沼中探出头来,似乎也是由于这场我匹配不上的邂逅之故。
然后,
由良伯爵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物会根深柢固地盘踞在我的心中,也是因为这天发生的事。
一切都是有契机的。
因此我等于是同时获得了病情好转与再发的契机。如果没有这场与大横沟的邂逅,我不可能恢复到能够拜访这栋洋馆的程度,同样地,如果不曾从他口中听说,我也不会因为只是感觉到由良昂允的影子,便动摇至此。
——果然,
我下意识地躲避着伯爵。不……
我在追求伯爵吗?追求着那个奇妙的、不祥的、不可解的,
作风与我相似的人物。
——结果,
我终究是该前来此处吗?
沉淀在记忆深处的令人生厌的想法,似乎虽不中亦不远矣。
什么命运、宿业,我不相信这种东西。
这是偶然。
我会遇到横沟老师是偶然,横沟老师会告诉我由良伯爵的事,也是偶然吧。榎木津会接到由良家的委托、患病的我会被拖出来也是偶然。
这些全是不同的理由所引发的偶发事件,是完全不相干的事象。
我只是碰巧横跨这些事象似地与它们发生关连罢了。
把它们当成好似命中注定的事情,是不对的。人往往会在偶然的堆积中窥见到渴望的因果形姿,不过那种东西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只是幻想罢了。
我害怕、而且厌恶的,不是那种海市蜃楼般没有实体的事物。
而是喷吐出海市蜃楼的蛟龙。
是将因果的丝线缠绕在四散的事象上,将它们形塑为命运、宿业之类的怪物的人类那肤浅的精神。
我会造访这栋洋馆……
还是出于我的意志。
就算我没有自觉,这依然是我的意志。即使没有浮上意识表层,由良伯爵也确实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因为我也听闻了那令人忌讳的风声。
我一定是为了破坏我的均衡,而故意来到这里的。
我——不,位在我中心的忧郁,不管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想要逃离现状。
在不安的漩涡中追求安定,在安定中希求不安。就快要恢复安宁的我,是不是开始想要破坏那暂时的日常了?
我……在寻求不安的状况。
我害怕不安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