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2章

p;「噢,乱步先生的说法呢,是侦探小说的魅力,有一半以上是来自于世人尽管极度恐惧,却下意识地渴望那样的经验。」

  这……

  那种经验指的是……

  犯罪吗?

  ——他是说人们下意识地渴望犯罪经验吗?

  这么形容虽然幼稚,但当时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记得非常清楚。

  「是啊。乱步先生写道,侦探小说的魅力是杀人的惊险、源自于犯罪者邪念的令人绝望的高超智慧、还有犯罪者令人战栗的孤独。唔,对照现在的基准来看,或许有些令人质疑之处,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直接描写这类非道德的心情和行为,就是犯罪文学,从揭发的角度间接描写的话,就成了侦探小说——乱步先生说,这是爱伦坡出现之后(※爱伦坡(Edgar Allan Poe,一八〇九~一八四九),美国诗人,小说家。以推理小说、恐怖小说着称。)的实际状况。」

  嗳,乱步先生是在批评我的作品缺乏这一类的要素,所以缺少魅力啦——那个人腼腆地说道,难为情地笑了。

  由于他的笑容,我剧烈的悸动总算略为平静下来。

  「我并不是全面赞同这番意见,不过觉得是一番不错的说明,所以才提出来。」

  但由良伯爵,

  他完全无法理解……

  那个人这么说:

  「我总觉得和他对话,有点鸡同鸭讲。像是一个人为了杀人而绞尽脑汁、被逼到不得不杀人的绝望——这些话和他似乎说不通。他要求我告诉他为什么杀人能够成为文学主题。不,说主题也有些不同……」

  那个人抱起双臂。

  「这些都还好,最后他甚至还说,他不懂为什么非得揭发杀人的行为不可。」

  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是莫名其妙。

  接着我脑中浮现了有些荒唐的想像。

  我想由良昂允这个人,会不会并非认为娱乐作品以杀人为题材是违反道德,而是完全相反,他认为就算杀人也根本无所谓……?

  我照实说出我的想法,不过这个意见被反驳了。这是当然的。

  没有任何一个法治国家容得下那种反社会而且不道德的人昂首阔步吧。即使真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大肆宣言。

  「不是这样的。」那个人委婉地说明,「他似乎死了好几任妻子,对这件事非常愤怒,」

  也十分悲伤。

  这样啊,那是应该的吧。

  嫁入的新娘全都会死去的、受诅咒的伯爵家……

  当然,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只是感到混乱而已。

  然后,

  「我想他会不会是缺乏死亡的概念?」那个人说。

  死亡的概念……

  「啊,这种说法就像您评论自己时所说的一样,太过于抽象了。」

  的确是太抽象了。这种事我连想像都无法想像。我这个人一直面对着死亡而活。为死亡悲哀、害怕死亡、厌恶死亡、憧憬死亡……然后渴望死亡,这种病就是忧郁症。

  所以要是从我身上抽掉死亡的概念,或许我就会消失不见了。

  「是啊。」那个人说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我完全无法理解由良先生那个人。我想他可能也很失望吧。嗳,虽然这件事忘了也就算了,我却在意得不得了。然后呢,我不久后就要闭关到轻井泽的别墅去了,想在那之前向谁打听一下那位由良先生,所以绕到《近代文艺》的山寄那里去。」

  山寄是总编辑。

  「不过完全没有收获呢。」那个人说,「唔,只听说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问不出更进一步的结果。然后山寄提到您的事,我也恰好拜读了您的大作,所以聊得相当热络。没想到辞去的时候您正好出现……我想这真是巧,就把您给拦住了。哎呀,说了这么多无聊事,真是对不起啊。」

  那个人行了个礼,站了起来。

  「不,该道谢的是我才对。」

  我倒在路边,差点就要晒成人乾时,承蒙他搭救。

  然后我发现了,

  不知不觉间,我心中的不安竟然销声匿迹了。之前我除了妻子与主治医师以外,完全没办法和其他人交谈。我崩坏到连走在外面都会意识朦胧的程度。

  而现在……

  我也站了起来。

  「都是托您的福。」

  我说道,向他鞠躬。

  没错。以这天为界,我逐渐好转了。虽然不到治好或痊愈的地步,但至少我觉得我变好了,而且事实上我也可以完全不同于之前地无事生活着。

  直到进入这栋宅第前……

  ——话说回来,

  如果那个人没有出声关心我,或许我会倒在路边,被送进医院或警察署。而且就算避免了这些危急状况,我在即将抵达目的地前就折返的可能性也非常高。临阵脱逃是我的拿手好戏。要是这样,我可能会无法逃出忧郁的恶性循环,再次住院也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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