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他身上,拳头猛捶洋介的脸。
不要!我想大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既然觉得自己会死,那今天就去死啊!」
洋介嘴角流着血,用尽浑身力气大叫。父亲对着他的脸又挥了一拳,他怎么能够毫不犹豫地殴打自己的儿子?
「不要!」
这次,我终于叫了出来。我求助地看着那个女人,她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舒服地感受着海风。
「……去死啊。」
洋介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父亲再度举起手。
「不要!」
洋介会被打死!我冲向梳妆台,拿起花瓶高举起来,用力砸了下去。
是因为看了西崎的短篇小说,才会唤醒这些早已燃烧殆尽的记忆吗?〈灼热鸟〉——乍看标题,还以为是科幻故事,原本带着好奇的心情,想一探拥有那张俊俏脸蛋的人脑海里是怎样的世界,没想到内容这么沉重。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读了都会感到沉重。不知道是因为写得不够深入或表现手法太夸张了,我不是评论家,所以说不清楚,但那些过着幸福生活的人可能只觉得「有点怪怪的」。像安藤那种积极乐观的人读了或许会觉得无聊透顶,看到一半就不想继续看下去了。
嘴里有一种沙沙的感觉,我只看了四分之一就不再继续看了,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故事的空气将为已经埋葬的记忆提供氧气,会突然冒出熊熊大火。
作品中,那个在窗边仰望天空的女人让我联想到那个女人。你知道我如果有来生,想变成什么吗?她转过头,肤色黝黑的男人——父亲露出洁白的牙齿回答说:「你想要当鸟吧?」
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想要当鸟?那种活得自由任性的女人,只因为想住在海边,就挖空心思逮到了岛上的有钱人,即使对方已有妻儿,她仍然带着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侵门踏户,站在窗边吹海风。那种人即使有来生,仍然想要当人,当一个贪婪的女人。
真希望和作品中的那对男女一样,父亲也遭遇凄惨的命运,然后干脆早日去地狱报到,因为他上个月满五十岁了,已经活够了吧!
——惨了!快溢出来了。我慌忙关上瓦斯炉。
收起〈灼热鸟〉之后,我突然很想煮菜,拿出冰箱里所有的食材做了洋芋炖肉。做的量是平时的三倍,即使分一半给房东爷爷,剩下的也要连续吃三天,而且三餐都得吃这道菜了。对了,再分一点给安藤和西崎,上次台风时,他们吃得津津有味,我也有足够的保鲜盒。
我把刚做好的洋芋炖肉分装在保鲜盒内,先去位于一楼最里面那一间的房东爷爷家。下午三点,他可能会拉住我下一盘棋,但我今天不想下棋。我敲了敲门,没想到是西畸出来应门。
「爷爷,有女生送东西给你吃,真羡慕。」
他看着我手上的透明保鲜盒,走出狭小的玄关,按住门,示意我进去。
「原来是洋芋炖肉,没我的份吗?」
如果在那天之前,看到这么帅的人露出迷人的笑容对我说这种话,即使原先没有为他准备,我可能也会赶紧回家做给他,也可能直接把手上的保鲜盒交给他。
我从来不渴望别人爱我,也绝对不为了讨好他人而努力。
因为我深刻了解到,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也有你的份,但如果爷爷要找我下棋,可能晚一点才能拿给你。」
「没关系,没关系,你来好好安慰一下爷爷。」
西崎说着走回房间。好好安慰?我纳闷地走进屋里,发现矮桌旁放了一个用和纸包装的知名和果子店礼盒。
那些人又来了吗?
「每次都让你担心。你要不要把这些点心带回去吃?」
这位八十多岁的房东爷爷喜欢做木工,每周去三次走路单程要将近一个小时的居家修缮量贩店。身体硬朗的房东爷爷正驼着背坐在矮桌前。
「他们又叫你卖掉这里吗?」
两个星期前,我送菜给房东爷爷时,得知开发业者打算购买这附近的土地,打造一个具有完整城市机能的大型建案「小东京」(暂名)。爷爷还给我看了附有完成构想图的彩色DM。这个附有医院、购物中心、健身房和餐厅的未来型建案还有专门的设施,提供照顾老人和育儿服务。
离地三百公尺的梦想城。只要卖了这里,爷爷到死之前,都可以住在这座梦想城内。既然有人照顾,对无依无靠的爷爷来说不是该高呼万岁吗?爷爷却说,这种建案盖在其他地方就好。
他要在从小生长、保护了一辈子的「野原庄」结束这一生。
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就好像认为如果无法夺回重要的地方,干脆让它付之一炬的心情。并不是只有〈灼热鸟〉令我回想起那一天。
「他们没有威胁你吧?」
「目前并不是只有我不肯点头,前面那栋『绿大楼』的房东也表示反对。那个房东是很有名的有钱人,如果他还没有点头答应,开发业者应该不可能来硬的,不过,也没有人能保证。」
「为了思考作战方案,我们来下一盘棋吧?」
「作战?」
「我们努力看看嘛!我的高中老师曾说,下将棋对未来有帮助,比方说和有钱人交朋友之类的,天无绝人之路。」
虽然我没有百分之百相信老师的话,但如果我没有对将棋产生兴趣,就不可能和成濑建立交情。因为他的关系,稍微带走了那些地狱般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