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所说的,我现在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
「………」
「至目前为止,大家都认为只要是大人决定的制度就是正确的,事实上未必都是那样。医疗不断进步,但解救了人命后,许多过去不需要背负的痛苦也跟着增加了,我有这样的感觉。」
奏不断地抓着头,自言自语着:「唉……我到底想说什么呢……」
「有时候一天当中,想法会不断地改变,尽管现在认为维持现状就好了,几个小时后想法却有可能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想来想去,这颗心脏还是必须还给亚道夫。」
「绝对不可以还给他,你想眼睁睁看着恶人复活吗?」
「他是不是恶人我就不知道了。追根究底,这些事情都是你引起的吧,你有资格剥夺亚道夫活下去的权利吗?」
「继续让他活下去一定会危害到非常多人,这种恶人确实存在。死刑制度在某方面不就证明了这件事吗?」
「那是指銮法律制裁的情形吧。」
「法律本身有问题时,该受制裁的人就不会受到制裁。阿斯嘉特已经变成亚道夫就是法律了,在那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对大家来说反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救了亚道夫后,你或许不必再受到良心的谴责,但许多人却必须因此而受苦,他们的痛苦你能了解吗?」
奏用力把话吞回去,凯文注视着弯道的前方。
「谈生命若只说好听话,是无法说清楚的。即使是平平凡凡的人,如果有一天家人病倒了,好不容易幸运救回一命却成了植物人、根本无法醒过来,当这种情形持续好几个月后,家人也是会怪罪医生当初为什么要急救的。提供器官可以让脑死的人活得更有意义,也可能因为移植而让坏人继续活下去,如果你的真心话是为了想活下去,才从亚道夫身上夺走心脏,那么任何人也不能谴责你。」
「可是……」
「崇高的生命一旦沾到了自私自利的心,就会马上遭到污染,因此而冲昏了头……」
「可是,无论找了什么样的理由,你是事件元凶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凯文觉得自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张大眼睛望着奏,奏边忍着泪水边说道:
「每个人都有错,假使邬尔蒂雅是为了掉包移植用的心脏故意让直升机坠毁,那她就太差劲了。即使是别人拜托她那么做,也不能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啊!我一直这么想,大家都太自以为是了!真不敢相信,每个人都一样!」
「嘉手纳……」
或许是说话声音太大了,吵得在后座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美咲发出声音,奏降低音量继续说:
「你也一样,事实上,你已经对杀了亚道夫这件事后悔了吧?」
被说中心事了,凯文下意识地更用力握紧方向盘。
「你说要见面谈谈看,看能不能有所改变,这就表示你后悔了吧?因为我归还心脏的话,你就不用背负杀害朋友的罪名了。」
凯文表情痛苦地说道:
「……不行,必须先想办法让你活下去。」
「你是说,等找到替代用的心脏,这颗心脏就可以还给亚道夫吗?」
凯文因为回答不出来而紧闭着嘴。
一直等着答案的奏终于稍微回过神来,对于自己太激动反省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凯文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邬尔蒂雅说她把心脏托付在你身上吗?」
「是的。」
「她说自己是为了祖国才那么做的吧。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得设法让大家认定你是阿斯嘉特绝对不可或缺的人,这就是让你继续活下去的办法,这种说法相当具说服力。总之,邬尔蒂雅真正的想法,只能等信件解读出来再说了,现在只能做我们做得到的事情。没有卢恩符文宝石艾札克就不能使用精灵术,不过他总有一天会来要回去吧。」
(艾札克……)
奏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心里还是觉得很懊恼,很难过。
假使是作恶梦的话,真希望能快点醒来。奏已经这样祈祷过,现在却被告知这就是事实。奏所了解的艾札克已经不在了,认为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的其实只有奏自己,因为对方是「打从一开始」就认为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那才是真相……)
奏隐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点点头。
*
车子来到了湖畔的环湖公路上,环绕着原生林的湖四周见不到任何建筑物,这里的开发程度非常低,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显得特别荒凉,背后的第三座火山——惠庭岳也渐渐映入眼帘。告诉龟冈老师「黑色心脏」传说的俄罗斯语系移民,听说是住在羊蹄山山脚下,一个名叫「留寿都」的村子里。
一行人试着靠龟冈给的住址前去拜访,发现那个地方并不是俄罗斯餐厅,而是从事畜牧业的农家。在牧栅栏团团围住下的牧草地尽头盖着牛舍,同时也利用红瓦搭盖着青贮窖,竖立在牧场大门口状似图腾柱的门柱,散发着浓浓的民俗风味。
「哇!是荷兰乳牛,荷兰乳牛耶!」
美咲兴高采烈,牧草上还覆盖着白雪,不过乳牛们一到了放牧场地上,就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奏正在想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随和的内海已经沙沙沙地踩着草地往玄关走去,对刚从牛棚牵牛走出来、看起来很像是这个家的年轻人打招呼。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名叫『诺马罗夫』的俄罗斯餐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