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搞不懂。我认为到目前为止,我一直都依赖着大人。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到底该怎么做?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我真的很没用啊。」
听了这番话,内海便靠到奏的身旁,几乎快要碰到对方的肩膀,和奏摆出相同的姿势趴在温泉池的边缘上。
「你已经够了不起了。老实说,假使是我的话,心脏既然已经变成我的了,就算打死我也不会还给人家,一定会想尽办法到处逃命。」
「还是你比较厉害,我或许只是不想当坏人而已,我是个胆小鬼。」
奏把下巴靠在撑着岩石的手背上,内海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的奏说:
「嗳,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能不能答应我呢?」
内海接着说道:
「无论碰到什么事情,一定要选择活下去。背负着罪恶感或许很痛苦,不过就算亚道夫是心脏的原主人,也并不表示你必须去死,绝对没有这种事情,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
「内海……」
「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想办法,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来这里的,我们一言为定。」
奏垂下眼皮,像铭刻在内心似地小声回答了一声「好」,他深深感受到友谊的可贵,现在内海能陪在自己身旁,对自己已经是莫大的鼓舞了。
「可是神乐崎那家伙,干嘛叫我把模型带到这里来呢?疗伤止痛?还是放松心情?」
「这……嗯,因为有萌的话,精神就会特别好吧?」
「话说,我们的萌那家伙懂吗?」
「像我就萌他的翅膀……」
啥!内海大吃一惊,奏见状慌忙挥挥手。内海是动物耳控,奏则是翅膀控。
「这么说来,御岳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都记得啊?神乐崎那家伙从你回到宿坊、睡得昏沉沉时开始,都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旁边喔,你记得吗?」
内海探头去问,奏却频频摇着头。
「也是啦,爆睡的人怎么可能记得啊。」
「一直待在我身边?凯文他吗?」
「是的,那时的他就像现在一样,一脸担心的看着你,明明之前自己才高烧到四十度,喘个不停,他出于责任感,总是在背地里悄悄守护者你。我在一旁看着他,发现他快要掉下眼泪,表情显得很痛苦……不过他最后并没有哭出来。」
「那个,凯文他其实是个……」
「嗯。」内海答道。看到凯文的模样后,内海才开始想要接纳他。
「当时他也说过,『朋友』这两个字是不能信的。」
奏惊讶得瞪大着眼睛。
「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坦白说出原因吧,因为他背叛了伙伴。那家伙也有那家伙的苦衷,身上或许背负了种种沉重的负担。」
「……是吗,所以才会那样啊……」
「怎样?」
「我是不是强迫凯文做了他不喜欢做的事呢?」
看到奏那张忧心忡忡的侧脸,一度开始对凯文寄予同情的内海,内心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又对凯文感到牙痒痒的。「唉呀~~」他突然大声叫出来。
「我果然对他很不服气,老是自以为了不起,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了就恶心。而且,那个家伙一定很瞧不起我。」
「不、不会吧,我不觉得喔。」
「不~~一定有。」
功课好、脑筋灵活的内海看到什么都懂、经验丰富、思考缜密的凯文,心里一定觉得很难受吧。当然罗,毕竟对方的年龄整整比我们大上半个世纪嘛,奏很想用这句话来安慰他,但是「男人的自尊心」哪可能那么轻易地认输。
问题是,现在还不能统统告诉内海,关于杀害(正确的说法是现在还活着的)器官捐赠者的罪魁祸首就是凯文这件事。
仔细想想确实有点恐怖,头脑向来冷静的凯文,一谈到亚道夫的事情情绪就会激动得不得了,总是表示自己比谁都了解亚道夫的真面目,难道他们的关系真的已经亲密到那个地步了吗?
(难道,凯文和亚道夫他们真的……)
*
泡过温泉的奏,从房间的窗户发现凯文跑到庭院尽头那个上面还留着积雪的观光船码头上,因为吃饭时间快到了,所以奏决定披上外套出去叫他回来吃饭。
凯文站在码头的栈桥上,静静注视着已经被夜色吞没的湖面。
四周安静地像要冻结似地,湖面上风平浪静,空气冷得令人颤抖。
——我们一起搭船到远远的那座山去吧,凯文,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亚道夫……)
在内心深处徘徊不去的,尽是自己亲手解决掉的男人身影。
——都怪我年纪太小了,我实在不甘心,凯文。假使我有权力的话,就可以把那些浑蛋统统赶出瓦尔哈拉宫。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凯文曾背着跌下马的亚道夫回到城里,还未成年的亚道夫趴在自己的背上,不断将充满无力感的懊恼心情抛到自己身上。凯文深深感受到,那是一颗热血沸腾且强韧无比的心脏,那就是亚道夫的心脏。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可以突破一切障碍、勇往直前,因为你是我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