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艾扎克?”
“对、对不起。”
艾扎克赶忙把泪抹去。
“因为你的话让我感到很怀念。”
“怀念?你指哪方面?”
艾扎克低埋的眼神闪动着复杂的神色。似乎是一言难尽的样子。
打开房间里的灯,当彼此终于重归冷静的时候,艾扎克打开了话匣。
“以前我就对你说过呢。我是前东德的人的事情。”
“嗯。的确,那是德国分裂为两个国家的时候的事情吧?”
“没错。奏也许并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出生的柏林的街道也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哟。一堵又长又厚的墙,横跨在街道的正中央。”
“我听说过哟。被称为柏林墙的那面吧。”
“是的。我出生的东德所属的柏林是东柏林。东边是社会主义国家。但是为了追求自由而前往西边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们,当时也有不少。所谓铁幕(注1),即是欧洲东西分裂时,冷战时期的铁纲领。翻越这堵墙赶赴东侧的人们很多。实际上我也是由东独而来的逃亡者。”
舍弃国家而寄身于外国的人们的事情,偶尔在新闻上也听说过,但是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正是如此……
“艾扎克逃亡出来,到西德去了?”
“……本应是如此的,然而在稍稍绕了点远路的时候,不知何时就已经不分东西德了。”
艾扎克看着远处。
“回来一看,所谓的东德这个国家,已经不存在了。所谓的德国统一,实际上是东德土崩瓦解后被西德吸收过去而已。虽然是自己舍弃国家在先,但由于抱持着自己出生的故乡就是东德这样的心情,当切实感受到故国已荡然无存的时候,还是震惊了。我曾说自己出生的地方是在地图上没有的国家,也就是这个意思哟。”
“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奏就这么直率地抛出了问题。艾扎克又陷入了沉默,再一次说到:
“……地图上没有的国家哟。”
如此回答道。奏的脑海里飞进了一个“?”。艾扎克也没有要详细说明的意思。
话说回来,在日本的奏,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难道说,这个是——”
“……这个是?”
“捐赠者的记忆?”
艾扎克的眼睛瞪得老大,奏却是双目生辉。
“脏器提供待机中的时候,我读过的书里有写哦!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接收方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改变对食物的喜好,喜欢的东西也变得和捐赠者一样。”
据说是有数件此例的报告。不仅仅是食物方面。心移之后,兴趣呀爱好呀,甚至连气质都会改变,这些都会变得和捐赠者本人一致,即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据说也有通过脏器,接受并继承了捐赠者的性格的接收方。
“若是这样的话那可真了不得啦。心脏被称为第二脑,所以难道说今天的梦也是这样发生的?”
“不可能哟。没有科学上的根据。”
“说不定捐赠者也是前东德的人。调查一下嘛,艾扎克!若真是捐赠者的记忆的话,那可就太不起了!”
“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为什么我会知道铁幕呢?这类词语,我可是刚才才第一次听说哟。”
“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吧。心脏又不是大脑。该睡了呐,明天还要去学校的吧。”
“唔、嗯……”
(啊咧?)
冷冷地,艾扎克从房间里出去了。奏顿感泄气。不似平时的他,就这样把自己抛在一边了。
(第一次见到挂着那种表情的艾扎克)
突然间,奏就变得垂头丧气的。
(我说了什么让他生气的话吗……)
然而仍是兴奋。是刚才的梦太过生动鲜明的原因吧。由于捐赠者是通过欧洲脏器移植基金会得以提供脏器,所以捐赠者是在包含了德国在内的加盟六国中的某国的人,这一点不会有错。像艾扎克一样,或许也曾是“东边的人”。
捐赠者的记忆在接收方的身体中苏醒。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厉害呀!
“嗫,你是谁?”
手抚上心脏,奏如此问道。
“那是你的记忆吗?”
心脏当然不可能回答。奏关了灯躺在床上。然而毫无睡意。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感觉着心脏扑通、扑通的鼓动。
房间外,艾扎克把背靠在门上,哭泣着。
无声地饮泣。
第六章·第一节完
注1:波茨坦广场(PostdamerPlata)
二次大战前,这里是全欧洲最热闹的大型广场,后来是分隔东西柏林40年的围墙位置。统一后,则成为首都新发展的中心点进行由Sony,DaimlerBenz等所投资的大型重建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