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皇的大道理。」
我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果然——祖父能看穿我的心思。
「我并不是在责骂你这点。」
「教、教主,那么……」
父亲讶异地问。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祖父继续说:
「——视声字为虚抑或实,乃显、密之别。于密宗,文字即言语,言语即真理——」
——真理。
「所谓声字,原为六法大界所产,不生不灭者也。森罗万象之相为真言,即大觉者。故诵经即真理,即实相。」
「可、可是父亲大人——不,教主——」
祖父无视父亲的呼唤,喊了我的名字。
「你为何道歉?」
「为何……」
「你分明不服觉正的狗屁道理,你为何道歉?」
「这——因为……」
被看穿了。
祖父果然能看穿我的心思。
「于你道歉的瞬间,你的修行就结束了。」
祖父头也不回地说。
我抬起头来。
祖父的背后,在他巨大的衣领底下——
有双大眼睛——不,有一张大脸。
「再修行三年。」祖父以此作结。
5
但是,祖父隔年就去世了。
我则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个现象究竟具有什么意义。
我原本以为「神死了」、「佛灭了」这类思想家的梦话与现实八竿子打不着。只在言语上出现也就算了,我实在无法想像这种事情竟然发生于现实之中。
但是——祖父葬礼的情况,却完全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祖父之死正如神佛寂灭。
原以为世人会为之同悲。
原以为将发生天崩地裂。
但是——
葬礼的确非常盛大,但,也顶多如此。参加的信徒不到百人,葬礼规模与每个月定期法会规模相差无几。
我完全没有料想到是这种场面,我忘记悲伤与慌乱,就只是茫然自失。
这些人,这些愿为祖父的死悲伤——真正崇拜祖父的信徒总数。这个由顶多百人不到的集团所构成的世界,曾经等同我的全世界。
同时——教团也陷入存亡的危机之中。不,这种形容并不正确。金刚三密会在我出生时便已踏上衰微之路。
只有我不知道这件事。
明治初年,祖父与本山分道扬镳,基于独自教义创立了教团。
据传当时天下皆知祖父的法力无边,日夜均有人希望入教,门庭若市,香客络绎不绝。曾有一段时间,信徒总数超过三千人。但是荣景持续不了十年,于我出生时,信徒数量已减少到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左右。之后,信徒锐减,祖父去世那年——明治二十九年,已不足百人。
崇拜者不足百人的活佛。
他尊贵的位子——由父亲继承了。
父亲在祖父葬礼告一段落之际,世袭其位,成了金刚三密会第二代教主。
无法认同。
的确,父亲是教主的嫡子——是继承祖父血统的人。但仅凭这个理由,是否就该登上佛之宝座?
父亲从未在我面前展现奇迹。
不,父亲不可能拥有神通力。拥有神通力的就只有活佛祖父,父亲只是祖父的信徒——他只是其中一名弟子。
况且,就算要从弟子当中挑选一名继承人,父亲仍旧难以令人信服。我并不认为父亲曾潜心修行,反而头号弟子牧村拓道更接近祖父的地位。
或许从经营组织的立场上来看,父亲是教团不可或缺的人物,他在教团内部的地位也很崇高。即便如此,他也仅比一般信徒略高一筹。不管他的身分多么崇高、多么必要,他都无法取代祖父的地位。
教主并不是一种身分或职位,不应该轻易置换。
就连年少无知的我也知道,父亲绝对不是适合的教主继承人,一点也不应该晋升到这个无可取代的位置。
不——
这个世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能取代祖父,不可能存在。
天清净,地清净,内外清净,六根清净,
心性清净,诸秽无不净。
父亲成为教主那晚——
我到父亲身边,问他。
父亲大人——
「叫我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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