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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吗?」
「比起阿初烧死的时候、比起松宫家的火灾还严重得多了,宛如整个世界都烧了起来。而且不同于大地震或空袭时的恐怖感,宁静至极。」
「宁静?」
「宁静、肃穆地燃烧。只不过——现场的警察说寺庙里还有三个人在,多半没救了。他们衣上着了火——」
「衣服上?」
佑介将包袱放在榻榻米上。
「于是——我就说要进去救人,大家都阻止我。当时山门已经烧毁,并逐渐延烧到附近的树林。比起灭火或救人,阻止森林火灾的发生更为重要。但是我一想到——有人……」
——有人着火的话。
「结果你还是进去了?」
「进去了。」
身上浇水。
披着湿透的法被。
冲进熊熊燃烧的寺庙里。
冲进世界末日的烈火里。
「我见到阿初了。」
「什么?」
「一个很像阿初的和尚,全身着火,在巨大佛像前燃烧着——」
牧藏站了起来。
「住口!」
接着大声地说:
「喂,佑介!我不想听你这些无聊故事。我本想闷不吭声,没想到你竟说起莫名其妙的鬼话。你到底想说啥?突然来我这儿,说你跟老婆离婚,我原想不是你外头有女人,就是老婆给你戴绿帽子,所以才耐着性子听你讲,你竟给我瞎诌起天方夜谭!」
「所以说……」
「从头到尾言不及义,不管问你啥你全都否定,回避问题。最后还说起啥鬼烟啊煤啊的——胡扯也该有个限度吧。」
「所以说,就是烟啊。」
「烟又怎么了!」
「那时已经太迟了,那和尚已全身着火,但他不作挣扎,似乎一点也不痛苦。我想,或许他那时早已往生。那个和尚在我面前着火,全身焦黑而死。我又眼睁睁地看着人烧死了。但是——」
佑介抓着包袱的结。
「这次——我等到火熄灭。」
「什么?」
「火势花了两天才完全结束,我在火熄之后,以失踪者搜索队身分率先进入现场。说失踪是好听,根本不可能还有生存者,所以大家都提不起劲。但是我不一样,我急着想找到呢。我直接走向大佛所在之处,那里还不断冒着烟哪。我在附近挖掘,果然被我挖到骨头,虽说已烧成黑炭,总算让我找到那个和尚了。于是我拿出这个罐子——」
佑介解开结。
四角朝四方摊开。
「——采集了那个烧死的和尚的烟。」
「你——你开什么玩笑。」
空无一物的透明药罐。
里面——一片白浊。
白雾茫茫。
「老爷子,你看,烟不会消失,只是会散去而已。所以只要像这样装在罐子里——将之封住,就会永远——留在里面——」
「你不要胡说八道!」
牧藏怒斥。
「一点也不是胡说八道啊。你看,在这里面轻柔飘摇、白雾茫茫的——你看啊老爷子,这就是阿初的脸哪。虽然有点小,因为多余的部分已经烧掉了嘛。这才是阿初的真正姿态,是封装在罐子里的灵魂呢。」
佑介温柔地将罐子拿在手上,递给牧藏。
「你自己看。她——我老婆说我疯了,然后就跑掉了。但是你看,真的有张脸吧?这么漂亮的脸——我怎么可能疯了?老爷子,你自己看个仔细吧。」
「你——你疯了。难怪老婆跑了,这、这种东西——」
轻柔。
佑介弟弟……
「愚蠢的家伙!」
牧藏用力拨掉罐子。
罐子从佑介的手中滑落,在榻榻米上滚动。
盖子松脱。
啊,烟会溜走……
唔哇啊啊啊啊!
牧藏大叫。
一道有如女人脸孔的烟从罐口升起,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地飘荡,轻柔地形成漩涡——
「不行,不行,不可以啊!」
女人的脸愈来愈扩大,愈来愈稀薄、模糊。不久由窗户、纸门的缝隙逃离、扩散,终至消失。
最后之际,女人……
——笑了。
而棚桥佑介像失落了什么。
此乃昭和二十八年早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