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话。」牧藏拿把玩在手上的烟管在烟灰缸上扣了几下。
「要说没爹没娘,我不也一样?我的爹娘在我还小的时候就走光了,可是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过较好。跟孩子的娘生活了五十年,现在她死了,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过较好,因为我还有孩子、孙子。所以说——我不会要你改变想法,但……」
「已经太迟了。」
「会太迟吗?」
已经太迟了。
「我和她已是同床异梦,我似乎——没办法真心对待她了。」
「这是因为——」说完,牧藏楞了一会儿,接着又难以启齿地开口道:「——因为那个叫做阿初的女人的关系吗?」
「你现在还是——对那个女人——」
并非如此。
「不是的,我并没有愚昧到那种地步。」
「你说愚昧——可是你是真心爱上那个叫做阿初的女人吧?」
那不是爱。
「我再重复一次,我并不是真心喜欢她。我那时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啊。」
「跟年龄没有关系,不论你说是憧憬还是啥,跟喜欢有啥不同?最近不是有些软弱的家伙,明明就老大不小,还一副没断奶的模样吗?」
「我并不是那种人。」
「或许你不是那种人,但是爱上的女人在眼前死去——比被她不理不睬受到的打击更大得多。她这么一死,在你的记忆中只会愈来愈美化哪。」
「您说的是没错……」
「废话,当然没错。那女人到底有多美我不知道,在你年幼无知的眼里想必很美吧。你的老婆也算是十中选一的美女,但跟回忆中的美女一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并不是这样的。佑介并不厌恶妻子,他讨厌的是无法回应妻子需求的自己。「反而应该是我被老婆讨厌吧。」佑介说。
「那是因为你缺乏诚意。你刚刚也说无法发自内心疼老婆,我看就是因为你还执着于那个死掉的女人的关系。这样一来我总算懂了。」
老人略显放心之情。
或许以为自己总算理解事态了吧。
「忘了那女人吧。因为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地想着那女人,你老婆才会反覆重提死掉的孩子。我看你们一起忘记过去,重新来过吧,我会帮你说情的。」
牧藏大声地喊着「忘了吧!忘了吧!」问佑介妻子现在在哪,要去帮他讲情。佑介满脸困惑。并不是这样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都快四十了,不至于到现在还被乳臭未干的回忆所束缚。事实上,这十几年来我几乎忘了那女人。」
「真的——是这样吗?」
「直到最近我才回忆起来,跟老婆处得不好则是更早之前。所以说——」
「那么……」
「您没办法理解吗?」
「我不懂啊。」
佑介拎着包袱上的结,放在膝盖上。牧藏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问:「那是?」
「是烟。」
「啥?」
「我的意思是——这就是我跟老婆离婚的原因。」
佑介抚着包袱。
牧藏屏息以待。
「你——里面——放了什么?」
「就说是烟啊。」
「别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这是——对,我本来很迷惘——原本不想拿出来就告辞的——唉,没办法。」
「告辞?走去哪?」
牧藏冷汗直冒。
佑介觉得他有点可怜。
「老爷子。」
「什——什么?」
「之前那个——寺庙的大火。」
「寺庙——啊,山上那场大火吗?」
「对。那场火灾规模很大,箱根分团全部出动——不只如此,附近的消防团也都来了,连神奈川的警察也全体集合。火灾地点的环境很糟,没人想到那里竟然有庙,毕竟连条像样的道路也没哪。虽然庙最后还是烧毁了,但没酿成森林大火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又——怎样?说明白点。」
佑介笑了。
「最早到达现场的是我们分团。地理位置上我们最近,倒不意外。可惜卡车好不容易发配下来,山路崎岖派不上用场。没法子,只好又把大板车拖出来,载着TOHATSU唧筒上山去。」
「是——吗?」
「现场非常惊人。到目前为止,我从没看过那么大的火灾。空中染成一片红,而且是混浊乌黑的暗红色,仿佛——」
佑介闭起眼睛。
「——仿佛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