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地吃。
虽然还不至于填饱肚子,至少满足了。还没来得及道谢,铃木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次日白天铃木又被热醒了。他感到很不舒服。
至此,铃木心中总算萌发想活下去的欲望。欲望愈来愈膨胀,此刻他才觉得无法动弹的四肢是多么令人怨恨。
慢慢地,铃木感受到孤独与恐怖了,他担心会被敌人发现。被发现的话运气好则被俘虏,不好则可能被杀。既然都恢复到这种地步,铃木强烈地期望能活着回家。
军官每天规律地来探望他。
铃木则每天吃着他带来的肉。
铃木向军官道谢,感谢他带来如此宝贵的食物,心怀感激地吃下。
——好吃。
什么味道早就忘了,只明确地记得,真的很好吃。
「大家都这么做,不必在意。」
军官说。
4
「又在——殴打父母了。」
铃木停下脚步。
夕阳西下,黑暗笼罩周遭一带。
黄昏——看不清楚错身而过的行人是谁的时刻,又称逢魔刻,意义或许是——不知来者何人,而碰上魔物之时刻吧。
铃木告别薰紫亭,踏上回家的路上。
铃木还满喜欢从目前的住处前往薰紫亭路上的街景。铃木之所以频繁拜访薰紫亭,一方面当然他非常欣赏店主人品,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为了——欣赏路上带点寂寥的景色吧。
与薰紫亭店主下棋、闲扯自然很有趣,但在前往的路上随性闲晃也十分愉快。
低矮的瓦片屋顶、长期受阳光照射而褪色的招牌看板、黑色板墙与受虫蛀的电线杆、铺上磁砖的理发店、只做咸煎饼的煎饼店、石墙上长了青苔的照相馆——
铃木来到照相馆前时,见到了这副光景。
一个母亲蹲趴在地面。
揍她的是女儿吧,一个脸上仍留有稚气的年轻女孩。
母亲哀求女儿别再卖淫,女儿嫌烦便出拳打人。
铃木不知看过多少次类似的光景了。
第一次是三个月前的事。
铃木以前很喜欢放在照相馆店头的全家福照片,每次经过时总会驻足欣赏一番。
那天——他听见怒吼,橱窗的玻璃破了,喜爱的照片倒了,玻璃碎了一地。虽然很惊讶,但那时以为只是普通的父女吵架。
但事实并非如此。
之后铃木每次经过这里,总看见他们在吵架。每次见到,女儿变得愈来愈坏,衣服愈来愈花俏,她烫起头发,浓妆艳抹,像个娼妇一般。铃木曾经在附近看过她与战后派※的男朋友搂在一起卿卿我我,也看过她娇滴滴地依偎在驻日美军的臂膀下走路。
(※战后派:由法文「apres-guerre」而来,原指法国于一次大战后勃兴之在文学艺术层面上不受旧有规范拘束的创作风潮。在日本特指二次战后无视旧有社会道德,成群结党犯罪的年轻人。)
另一方面,照相馆仅短短三个月变得破旧无比,昔日的幸福光景早就不知到哪去了,客人也不再上门。只是经过店门口就能明白照相馆有多么破旧,破掉的玻璃也不修补,全家福的照片也倒在橱窗里没有再放好。
看到这种情况,铃木总觉得心有不舍。
此外……
铃木发现那名男子的存在,则是在一个月前。
那名男子站在照相馆斜对面的邮筒背后,静静地注视大吵大闹的女儿与哭喊的夫妇,仔细观察这一家人的不幸。
同样是在黄昏时刻。
男人的脸孔洁白干净,隔着夕阳的薄膜,显得模糊难辨,仅看得出他的打扮整洁入时,在老旧的街景中显得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如此,男子所在的景象——不知为何给铃木一种不祥之感。
——这个景象。
那时总觉得似乎在哪看过。这种既视感并不是错觉,铃木立刻想起来了。
——这么说来,
那名男子总是看着这一家人。
他一直以来都注视着这个不幸的家庭的不幸争吵。铃木大约每三天经过一次照相馆,每两次就会遇上一次争吵。
有时闷不吭声地直接经过,有时则会停下脚步围观。但是,那名男子每一次都出现在附近。
——他一直都在观察。
——他……那名男子……
——他——是鬼。
铃木莫名地如此认为。
虽然他没有角,外型也与正常人无异,但铃木仍然直觉如此。
——为这个家庭带来不幸的是那名男子。
他——是鬼。
没有理由,只是突如其来的想法,但是铃木却非常强烈地确定,因此今天才会向薰紫亭的店主询问关于鬼的问题。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