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卷 第肆夜 鬼一口

 ——今天——不在吗?

  果然只是偶然吗?不,应该是错觉吧。就算他真的是鬼,跟这个事件又有何关系?

  反过来说,认真想这类奇怪问题的铃木才是奇怪呢。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鬼,那应该是——

  又听见被殴打的母亲的哀嚎。

  铃木躲在围墙背后观察情况。

  ——那女孩——

  「那女孩叫做柿崎芳美,是个坏女孩。」

  不知不觉间,

  那名男子就站在铃木身边。

  「你看,现在不幸正笼罩着那个家庭。真的是非常不幸呢。这家照相馆即将倒闭,房子也要转手卖给他人,一切都结束了。」

  男子淡淡地阐述事实,话音中不夹带一丝情感。

  「你——究竟是……」

  男子很年轻。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看不清楚他的脸,光线太昏暗了,只看得出他是个打扮得体的绅士,一抹发油的芬芳掠过鼻头。

  「你看,母亲不管怎么被女儿殴打都不抵抗,可见心里有鬼;而父亲看见这个情况也不敢出来制止,多半是害怕那些讨债的就躲在附近吧。」

  「请问你是——」

  铃木正想开口问他是否为债主时,男子抢在他把话说完之前,说:

  「那个被踢的女人叫阿贞,不是女孩子的真正母亲,是个愚蠢的女人。芳美的亲生母亲死于空袭。阿贞是后母,所以对女儿一直很客气,没有自信扮演好母亲的角色,但女儿就是讨厌她这点。」

  男子语气冷淡地继续说:

  「哎呀,女人被推倒了,额头好像割伤了哪,真污秽。」

  男子冷笑。

  昏暗之中看不清楚。

  母亲的额头似乎流出黑色的液体。

  ——流血了吗?

  男子站在铃木旁边仅约三十公分的距离,以更冷酷的语气说:

  「这个家庭以为自己的不幸是贫穷害的,但是他们在经济层面上碰到的困境与其他家庭其实无甚差异。在这个时代,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情况,没几个人能过经济富足的日子。要说贫穷,大家都很贫穷。战争刚结束,表面上人人虽因解放而欣喜,但内心的一角总有股失落。为了掩饰这种感觉,大家都自欺欺人,装成幸福的样子,尽可能很有活力地生活。所以跟那些自我欺瞒的家伙相比,反而这一家人的行为才是正常的。他们很丑陋,毫不隐瞒本性。看,又踢了,看来这个暴躁易怒的女孩对继母真的很不满呢。」

  「你——你究竟是——」

  「不幸的源头并非贫穷,而是愚昧哪。」

  男子再次打断铃木的发言。

  「你、你说愚昧——」

  「是的,就是愚昧。那个叫做阿贞的女人因为生活太痛苦,转而向宗教寻求慰藉。每个星期一次,浪费钱去听莫名其妙的讲道,真是无聊。女儿总是劝阻她不要迷信。那女孩对可笑的宗教没有兴趣,所以才会学坏来作为抵抗。可惜哪,靠那种东西根本无法抚慰人心,靠着那种东西根本无法弥补空荡荡的裂痕。」

  这名男子——或许是照相馆一家的亲戚吧,铃木突然想到。因为他非常了解这家人的状况。

  「事情的起端在女儿的行为上——」

  男子见铃木保持沉默,便又残酷地述说这家人的故事。

  「——在今年春天以前,女儿一直是这个家的骄傲。她的确是个好孩子,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内心并非如此。爱耍小聪明、个性狡猾的孩子表面上大部分都是好孩子。」

  他说的——没错。

  小孩子都会撒谎,只要谎言没被拆穿,大家都会以为他是个好孩子。

  但是一旦谎言被拆穿了——

  「这可瞒骗不了我的眼睛。」男子说。

  「这个家庭的大人不知反省自己的愚昧,只知将幸福寄托在孩子身上,所以才会陷入此般窘境。即便是家人,也不可能彼此没任何嫌隙地紧密团结在一起,总会由裂痕之中生出愚蠢可笑的问题:就算是亲子,也无法彼此互补身上欠缺的部分。女儿学坏,做出近乎卖淫的行为而受到辅导,父亲不去了解真正理由,只知胡乱责骂一通,而母亲就如你现在所见,就只能唉声叹气不敢抵抗,难怪女儿的行为一天比一天恶劣。」

  「难怪?这是什么意思?」

  「女儿与死去的妻子容貌非常相像,父亲在女儿身上追求已逝妻子的美貌,但女儿敏感察觉了父亲龌龊的想法。真是可笑,父亲的确爱着女儿,但这种爱法对女儿只是困扰。」

  铃木感觉心情像是吞下铅块般难受。

  男子又以嘲笑口吻说:

  「而继母则打从心底嫉妒女儿,看到她的脸就会想起前妻,表面上却慈爱以待。这种虚假的对待方式终将失败,因为女儿个人的人格在家庭里没受到尊重。喔——父亲出来了。」

  照相馆老板的身影出现了。

  大家都成了漆黑的暗影。

  「哼哼,俨然闹剧的第二幕即将开始。那个父亲——叫国治的男人,是个胆小又狡猾的家伙,但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根本不敢对女儿表示意见。虽然现在好像很生气地骂人,但你很快就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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