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症。到了这个地步,就会对社会生活产生影响。这全都是基于——尖锐物会刺伤人而来的恐惧。」
「我好像懂了。」
的确,这种情况不无可能。
「至于你的情况嘛——」
医师转动椅子,面向平野。
「基本上你有着被注视——应该说,有被偷窥的强迫观念。任谁都不喜欢被窥视,任谁都厌恶个人隐私受到侵害。」
「你的意思是——我的情况是这种担心变得过度强烈的结果?」
「你过去——有被窥视的经验吗?」
「在感觉到视线之后——」
「我是指以前。更早以前也行。即使实际没有人偷窥都没关系。」
「即使只是——被偷窥的错觉也没关系吗?」
「是的。与其说被偷窥,例如秘密曝光了,不想被知道的事情却被某人知道了之类的也无妨。」
——不想被知道的事情。
「或者不想被看到的时候却被某人看到了。」
——不想被看到的时候。
「总之就是这类体验。不管是小时候还是战争时的都可以。」
「战争时——」
「你心里有底吗?」
「嗯——可是……」
——说不出口。
不想被看到的时候被看到了——
「啊,应该是那件事。」
——那个孩子、被那个孩子看到了。
一道封印解开了。
精神科医师观察平野的状态,一瞬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
平野静静地说起他的体验。他在战场上杀了人,用刺刀刺入敌人的身体,埋下地雷,投掷手榴弹,发射高射炮。医师说,「可是这些体验人人都有,只要上过战场谁都遇过,你并不特别,为何只有你会——」
那是因为……
「被注视了。那个孩子——注视着我。」
平野回想当时情况。
原本忌讳的记忆逐渐苏醒。
事情发生于南方的战线上。平野在搬运物资时遭遇敌方的小队。交战中地雷炸裂,不论敌我都被炸个粉碎。轰隆一声,眼前一片血红。
「敌人几乎全灭,同伴仍有好几个人活着,物资算是保全下来没受到什么损坏,所以我当时一心一意只想着将物资搬运回部队。长官命令我如果遭敌俘虏就自尽,可是我还不想死,所以拼了老命,说什么也要回到部队。但是不知为何就是走不了,也站不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有人抓着我的脚。是美军——」
美国士兵全身是血,但平野也拼了命挣脱。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想求救吧,说不定早就死了,但那时根本管不了那么多,我害怕得不得了,拿起掉落在地的刺刀,不断刺呀刺,一股脑地刺在他身上,肉片四散,骨头也碎裂了,他的手总算放开我的脚。就在这个时候……」
——是的,就在此时。
刺痛。
平野感觉到锐利的视线,抬起头来一看。
一个未满十岁的当地小孩,
躲在草丛之中,
——注视着平野的一举一动。
「原来如此,这个经验成了心理创伤。」医师平淡地说。
「复杂的事情我不懂,我只觉得当时的行为不是人所应为,可是却被看见了,而且——还是个非战斗人员的小孩子。一想起那个孩子,我就感到可怕。所以、所以我——」
所以——平野变得——
又一道新的封印解开了。
「所以你怎么了?」医师问。平野支吾其词,没有立刻回答。
「我——」
——原来是那个孩子害的。
「我在复员后——成了性无能者了。」
医师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说,「我不懂你的意思。」接着又说,「是在战争中得病了?还是受伤了?」平野回答,「不是得病也不是受伤。」
「因为我变得——不想要孩子了,变得讨厌孩子了。不对,我想是因为我害怕生小孩,所以才会性无能。」
「为什么你会害怕小孩到这种地步?」
「我一直——不知道原因。但刚刚我总算懂了。因为那个战争时的体验。没错。我害怕那个异国孩子的眼神。如果我生下的孩子,也被他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的话——一想到此我就没办法忍受。我没办法接受——身为人父,自己是个无情的杀人魔。」
「啊,原来如此。」
精神科医师重新卷好袖子,硕大的眼睛看着平野。
平野有点自暴自弃,决心将想到的事情全部倾吐出来。
「总之,就是因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