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缠上了。」接着又说,「只不过你因此事才来扫墓并不值得赞许哪。」
「说来惭愧,朋友说这或许是亡妻作祟,警告我说——这是幽灵的复仇。虽然我并不认同,但还是有点在意。我想我的确疏于祭拜亡妻,所以遭到报应了吧,于是远路迢迢前来扫墓。但我并非是想消灾避厄才来祭拜的。」
和尚笑着点头称是。平野问:
「所谓的视线——究竟是什么?是真的有人在看我吗?不,应该问,为何会感觉视线投射在我身上呢?」
「这个嘛,说来很简单。」
「很简单吗?」
「比方说,现在正在注视你的是谁?」
「和尚您啊。」
「你感觉到我的视线了吗?」
「不是感觉,您就在我眼前看着我不是?」
「那么,你闭上眼睛试试。」
平野顺从地闭上双眼。
「如何?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是否感觉到我的视线?」
双眉之间……鼻头……有如针锥的感觉爬上肌肤。和尚正在注视着的就是这一带吧。
平野如此确信。
「——是的。」
「是吗,果然如此吧。这就是所谓的视线。好,你现在张开眼——」
平野缓缓地张开眼睛——
和尚正背对着他呢。
「啊。」
「我在你一闭上眼睛的同时立刻转过身去,一直看着那棵柿子树哪。」
「那么——刚才的视线——是我的错觉吗?」
是误会?是妄想?
和尚又摇头否定。
「非也非也,刚刚你感觉到的那个就是视线哪。虽然我的眼睛朝向柿子树,但心情可就向着你了。」
「难道说——我感觉到的是师父您的心?」
「这也不对,心是感觉不到的,人本无心哪。」
「没有心?」
「当然没有。人的内在只有空虚,人只是副臭皮囊罢了。」
「空虚——吗?」
「你知道吗?我刚才虽然转身了,但在闭上眼睛时,对你而言我一直是朝向着你。即使在你闭上眼睛的同时我离开了,我也依然在看着你。」
「可是这与事实不符啊。」
「有什么不符?对你而言那就是真实,世界随着注视者而变化。」
「仅靠注视就能改变世界吗?」
平野依然无法理解和尚所言。
「没有注视者,就没有世界;视线并非注视者所发出,而是依着感受者存在。这与物理法则无关,与你所想的完全相反。」
和尚笑了。
接着他豪迈地说,「抱歉抱歉,我还是不习惯说教,我看我喝点般若汤※就去睡觉好了。」和尚穿过坟旁的塔形木片※群,融入墓场的昏暗空气之中,终至消失。
(※般若汤:出家人的黑话,指酒。)
(※塔形木片:原文作「卒塔婆」,原指供奉舍利子的塔,在日本多用来指插在坟旁、肌以供养死者的塔形木板,上头记载经文、死者的諡号、去世日期等。)
乌鸦三度啼叫。
平野就这样茫然地侧眼看着妻子坟墓有好一阵子,不过亡妻的幽灵似乎并不打算现身,于是他提起水桶,准备离开。
——所以说问题都在自己身上。
没错,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连妻子自杀也是——
——为何死了?
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对,应该说平野从来就不愿去思考这个问题。
——那是因为……
平野将水桶与杓子拿到寺院的厨房归还。
接着面对夕阳直行,来到寺务所。
愧疚感。
川岛说是愧疚感作祟。的确,平野一直以来刻意回避思考妻子自杀的问题。难以否认,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确有所忌讳。
喀啦喀啦,一串串的绘马※被风吹动响了起来。
(※绘马:为了祈求愿望实现或还愿,进奉给寺庙的屋形木片。上头绘有马代替真马作为供品,并写上祈求的愿望。)
刺痛。
有人注视。
在成串绘马的间隙之中——
——眼珠子。
平野小跑步到前面,拨开绘马,喀啦喀啦作响。
在绘马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