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脚步。
觉得喘不过气。出生以来从来没这么跑过,但很不可思议地头痛却减轻了,也流了点汗。我平时几乎不流汗。我有点担心地望了望背后,幸好内藤并没有追来。只要想追,就算是小孩子也能轻易追上我。
更不用说成年人的内藤了。
走廊尽头有个进出口,由这里出去会看到一间小建筑物,那是我小时候每天报到的地方——过去的小儿科诊所。
现在则是妹妹夫妇的住处。
——不行。
不能继续往前走了。那里是我不该进入的禁地。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如此。
或许是内藤刚刚的那番话,令我觉得不该侵犯妹妹夫妇的圣域。可是失去去向的我,如今也不能折返,最后我打开了最靠近我的门走了进去。
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房间里只有柜子与书桌、书架,非常朴素,原本似乎不是病房。
或许是他——妹夫的房间吧。书架上整齐摆满了笔记本与医学书籍。
柜子里则整齐地摆满了实验器具与玻璃箱。玻璃箱子里是——
——老鼠?
有几只老鼠被关在里面,是实验用的白老鼠。
跟我一样,靠着药液过活的老鼠。
在微弱的月光下,白鼠看起来仿佛绽放蓝白色的光芒。
从巨大的窗户中可见到的是……
月亮,以及——
——小儿科诊所。
我慌忙转过身,背对窗户。窗户没有窗帘,妹妹夫妇居住的建筑看得一清二楚。
妹妹与她的丈夫就在那里生活,我不该窥探她们的生活,我没有那个资格。
不敢开灯,也不敢离开房间,最后我拉出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低头不让自己看窗外。
闭上眼睛,就这样保持不动,原本亢奋的情绪逐渐平缓,总算稍微恢复了平静。
——多么糟的夜晚啊。
真是糟透了,仅因为被没有意义、在心中来来去去的记忆所扰,离开房间——结果被那个内藤——
抱在怀里的触感再度苏醒,全身止不住颤抖,连讨厌的气味也跟着苏醒。
——我跟妹夫有关系?
什么鬼话,这一定是内藤的谎言。那个人靠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发现我的不安心情,随口说出这些胡扯来扰乱我,一定是如此,他就是这么卑鄙的男人,何况我跟妹夫根本——
——他长什么模样?
我对妹夫的脸没什么印象。
我没跟他交谈过,也不曾仔细观察他的容貌。
我下意识地逃避着他。
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实在很异常,我们明明已经成了一家人了。
——啊,不算一家人吗?
我们表面上是一家人,实际上却像陌生人。在广大的废墟里过活,即使一整天没见过彼此也不奇怪。如此扭曲的生活,有一半是我自愿的。因为——父母妹妹都算外人了,更何况妹夫呢。而且,妹夫是个男人。我想,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我才会忌讳他,讨厌他,刻意地回避他吧。
因为——
我一直担心我内心深处的女性特质会因为接触男性而觉醒。不管是头脑,还是心情,都猛烈地拒绝自己成为女人。可是只有身体比自己想像的……
——更女人得多了。
唉。
我叹了口气,回想起内藤说的话。他所说的果然是事实吗?我终究还是个女人吗?
讨厌,好讨厌。如果这是事实,我觉得非常污秽。不是针对男人,而是自己。
但是我并不像讨厌内藤那般讨厌妹夫,明明他的容貌与声音都如此模糊没有印象,但很奇妙地,我就是不像讨厌远藤那般讨厌妹夫。
——那是因为啊。
因为?
——恋爱。
恋爱?多么遥远的话语啊。
——情书。
我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
——你那时收到了情书。
姐姐是迷惑男人的妖女、淫妇,是狐狸精。
——看你笑得多开心啊。
在笑的是我。
「讨厌!不对!完全不对!」
我大声叫喊。
医院虽已成了废墟,隔音效果仍然格外良好,不论叫喊得多大声也不会有人听见。只要自己安静下来,世上的一切声响亦随之消失。这里就是这样的场所。
房间恢复静寂,只剩下心脏的跳动。
不行,没办法保持安定。我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