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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吗?母亲就是如此恨我呢。」
加菜子异常开朗地说。她咕噜地转了一圈,走进自家大门消失了。
此时在家中等候她的是姐姐,抑或母亲呢?
5
不久,邻家似乎逐渐热闹起来。进入七月以来,连夜有访客,高声争辩不绝于耳。或许被争辩声吓到,而且他也不想听大人的无意义对话,杉浦尽可能地对邻家的状况充耳不闻。久而久之,他对邻家失去了兴趣。而加菜子在家的时间变得愈来愈短,回家时间很不固定,两人也不再有机会见面。
杉浦整天躺在被窝里,被关于白手的种种妄想侵扰,一睡觉就作恶梦。
不知不觉间,他注意到隔壁房间的榻榻米上铺着棉被。
从被窝中——
老而浮肿,丑陋、溃不成样的畸形女……
喀沙喀沙地从被窝中爬出来。
躺着的杉浦完全动弹不得。
畸形女喀沙喀沙地爬近。
喀沙喀沙……
喀沙喀沙喀沙……
女子的脸像杉浦的母亲,
也像是离他而去的妻子,
又像加菜子的姐姐,不,更像加菜子本人。
女子从单薄污秽的睡衣之中,
伸出手来,
勒住杉浦的颈子。
苍白、瘦弱的手指深陷颈子之中。
好痛苦,放开我——杉浦想出声却办不到。
很想喊住手,但叫不出口。
最后终于发出一声大叫时,醒了。他感到全身疲累,体力消耗殆尽,汗水有如瀑布流通全身。杉浦觉得难受,走到檐廊上吹吹风。庭院传来蝉鸣声,是个湿热的夏季午后。
讨人厌的栗树后来并没有做任何处理,就这样任由生长,那幽灵手臂般的枝桎依旧对着邻居家招手。枝极底下是黑墙,杉浦远远地从围墙上半部的边饰壁孔——那个画框中窥视邻家状况。
正巧,看见胡枝子花纹的和服晾着。
心底发毛。
——是那件窄袖和服……
别出现……别出现……
杉浦心中默念,但果不其然,
从窄袖和服之中,一只皎白的手伸了出来。
他紧接着在窄袖的背后——看到一张与加菜子非常相像的秀丽面容。是加菜子姐姐的美丽脸孔。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只是正将晾着的和服收起来而已。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只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光景。
那是加菜子姐姐的手。
那时,勒住加菜子颈子的也是这双手。
杉浦与她的目光相对,发现加菜子的姐姐正在哭泣。
杉浦连忙躲回客厅,躺在长年不收起的棉被上。汗水已经干了。时值盛夏,杉浦的身子却冷冰冰的,还发着抖。
那双手不属于这个世间。
可怕的并非那双手。
而是——
不久,八月到来。
杉浦几乎不进食,身体变得非常虚弱。
一方面因为他没有食欲,但更主要是因为他那时完全不外出,家中能吃的食粮早就吃光了,剩下的也都已经腐坏。何况在这盛夏季节,他将窗户和窗外的遮雨板都全部关上,整天闷在家里,根本就是自杀行为。杉浦的意识逐渐朦胧,变得愈来愈混浊,觉得人生的尽头即将到来。
若是就此死亡就太愚蠢,笑都笑不出来了。但想着想着杉浦却觉得滑稽,忍不住自虐地嘲笑起自己。
笑出声后,真的觉得非常愚蠢,不再有寻短的念头。杉浦慢慢地爬出被窝,来到屋外。
那是个美丽的月夜。
走出屋外后,杉浦真觉得自己不该就此死去。更何况从来没听说过像这样没有特别的理由,仅因嫌麻烦不进食而衰弱死的愚蠢故事,太没常识了,这与在玩耍中被学生勒死一样可笑。
事实上再怎么样杉浦也不至于死亡,只是稍微严重的夏日倦怠症罢了。
杉浦仰望明月,然后视线缓缓朝下。
明月底下,他看见加菜子孤零零地站着。
「叔叔。」
是那铃铛般清脆的声音。
与她的姐姐非常相像。
加菜子也哭了。
「啊——」
「月亮真是温柔呢。」
「嗯,大概是吧。」
「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