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上半身融入黑暗之中,接着两腿悬空晃动了几下,仿佛被那双手拖入黑暗里,消失无踪。
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悄然无声。
整段过程仅有短短数分钟,不,说不定只有几秒钟。
杉浦全身冒冷汗。
他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等到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灯也不开地坐在客厅里,汗水早已变得冰凉,全身感到一阵寒意。
明明已经快进入初夏了。
——刚才看到的情景是……
该不会是凶杀现场吧?——杉浦得到如此平凡结论,已经是夜阑人静之时。
杉浦着实受到了惊吓,但并不是因为他目击少女遭到杀害,而是因为绘画竟然动了。对杉浦而言,围墙对面的事件是如此地不真实,不存在于世上的事实。
因此,当他想到该去采采状况或向警察通报时,又是更久之后的事。等到他想到这些时,已经半夜三更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不知该采取何种行动当中,天色渐白。
最后他既没去看看状况,也没向警察通报。他什么也没做。
但是没做反而是正确的。
杉浦经过几番犹豫与思索后,决定还是如平常一般躲在门后阴影处观察。这是他每天早上无意义的例行公事,每天躲在门后偷窥隔壁家的女孩上学。
——今天早上……
如果那是事实的话,少女便不可能出现。
若是事实,杉浦的日常生活将逐渐失去均衡,终至崩溃。
在确认事实之前——昨晚发生的事件,对杉浦而言终究仍只是幻影罢了。
但是,实际上……
杉浦此时两眼充血、满脸胡碴,面容变得异常憔悴,仿佛老了十岁之多。
而少女——
少女的模样与平时没有分毫差异,一如既往准时走出家中大门,朝学校方向而去。
一切都与平时没有差别。
——那么昨天发生的那件事是白日梦吗?
杉浦陷入轻微的混乱。他放弃冷静思考,缓慢地回归日常生活。但也因为缺乏结论,接下来他将长期受那双苍白纤手的幻影所苦,不断在幻想与现实之间徘徊。
由黑暗中伸出的手。
勒住少女头子的手。
纤长的手指,掐进雪白、吹弹可破的肌肤。
带着愉悦表情遭黑暗吞没的少女。
没有惨叫,没有半点声响。
也没有悲伤。
因为是画里的事件,理所当然。
4
「那是妈妈的手——」
「只是恶作剧啊。」加菜子笑着说。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金属质感、有如搔动喉咙深处般的……是的,有如滚动铃铛般清脆。
猫一般的女孩。
杉浦第一次与加菜子交谈是在刚进六月的时候—也就是说,他整整一个月受到那双妖艳白手的幻影所骚扰。在这段期间,杉浦不知偷窥过围墙另一侧多少次。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邻居如此好奇,但他觉得去深入思索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义,便放弃了思考。
杉浦仅是凭藉着本能而行动。
但是他的欲望并没有获得满足。因为在此期间,他几乎不曾在围墙的边饰壁孔里看到那个妖艳的少女现身。
不久,杉浦的本能成了一种执着,执着化为习惯;最后,习惯替他确定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邻家的女孩每天晚上都会外出。
有时只是单纯回家的时间较晚。
有时则就算老早回家,等夜幕低垂,又会立刻出门。
总之,邻家的女孩总是在同年龄的少女不会外出的时段里出门,回到家的时间也往往过了深夜。
虽然不知道她在外头做什么,总之绝不寻常。如果是一般普通的家庭,这样的举动肯定会遭家人责骂。但是杉浦从未听见隔壁传来的斥责声,也没听过类似争吵的声响。
女孩回家的深夜时分,四周自然是寂静至极。若有争吵,即使家人刻意压低声量也很难做到完全无声,更何况杉浦一直竖起耳朵偷听……
实在令人费解。
某个晚上,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杉浦决定尾随少女的行动。
他躲在门后,屏气凝神地等候少女外出。心跳愈来愈激烈,全身的血液似乎因兴奋而流速加快。此时,杉浦总算久久——着实隔了好一段时间——重获「活着」的感觉。
隔壁的门打开了。
杉浦踏出脚步一个没踩稳,踉跆地跌了几步,接着朝向暗巷奔驰而去。至此,杉浦的举动已经称不上是跟踪了。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待视线习惯四周黑暗时,少女早已消失于黑夜之中,现在要追踪已经太迟了。一瞬间的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