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俐回到自己的领域、恢复为友理子已经过了数日。
出征的日日夜夜发生的事情依然鲜明地留在脑海中。不可思议的是,无论她想起哪一件事情来,都不再感到那种撕心裂肺的悲痛,只有波澜不惊的大海般的宁静与明快围绕在自己身边。
从“无名之地”返回时,友理子在自己的房间落地,因此,得以避开任何人抢先见到了替身。
替身面对书桌而坐,看到友理子立刻站起迎接。她展开双臂默默地微笑,表示对一切都予以理解。
友理子投入替身的臂弯,替身拥抱了她。我和我的替身!她只不过是魔法造就的偶人,但身体却温暖如春,仿佛将强压友理子的重负全都吸除殆尽。
替身就是为此而存在——友理子有所顿悟。
当她清醒时,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因为夜已深沉,她直接更衣上床。
当她一觉醒来时,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往常状态。等待不归的哥哥的爸爸妈妈,空着一把椅子的饭桌,空无一人的哥哥的房间。
即便如此,友理子仍与出征之前有所变化。因为她已经了解哥哥身边发生的一切状况,知道哥哥如今在干什么。
想点儿什么办法,把这个情况传达给爸爸妈妈吧!然后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除此以外,还能怎么样呢?
平静如初的心灵向友理子如此提示。或许这只是一种错觉,但友理子感到佑俐还留在自己心中,仿佛仍在支撑着自己。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仿佛心血来潮,仿佛又钟摆般突然摇动起来,友理子也开始摇摆不定了。不过她立刻又摆了回来。
这样就好!
她又开始上学了,偶尔遭遇令人尴尬的沉默,但学校里的氛围已经有所改变。在同学们之间,时光照常流逝。哦,或许这也是替身发挥了作用!
友理子的沉着冷静似乎波及到了爸爸妈妈,虽然微乎其微。当然,他们一秒钟都不曾忘掉大树。妈妈仍然时时哭泣,也有过不眠之夜。即使如此,恰如徽标之光照亮黑暗,以友理子为核心的森崎家似乎逐渐恢复了活力。
既然要等待大树归来,那就必须毫不动摇地等待。为了能够顺利地接纳大树,我们也必须坚强起来!友理子多次从爸爸妈妈的脸上看到,在他们内心燃烧着虽然微小却明亮炽烈的决心之火。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友理子用手轻轻按住突然动摇的心。
水内一郎的别墅和图书室后来怎么样了呢?
友理子十分牵挂,但她很难开口向爸爸妈妈探听。因为不知道该怎样说,而且时机也难以把握。
妈妈可能已万念俱灰,所以闭口不提那座别墅,友理子恢复日常生活之后立刻发现了这一点。爸爸虽然逐渐恢复了常态,但对既未谋面也无血缘关系的叔父身后的寒酸财产,他还没有宽裕的精力去打理。
贸然提出这件事,爸爸妈妈就会想起那天晚上期望变成了失望、坚定的信念以空忙一场而告终——满怀期望地出行却没能在尘封的阴森黑暗中找到大树,他们的情绪必然又会一落千丈。这种事态也是友理子极力避免的。
而且,如今已非佑俐而是友理子,所以另有必须直面的更大问题。
爸爸妈妈知道不知道乾美智留的存在?知道不知道美智留说过的那些“真相”?难道他们都已经了解,而只是瞒着友理子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友理子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
警方恐怕已对大树闯祸前的动向做过详细调查,而且会把调查结果告诉爸爸妈妈。但是,所谓的“详细”有多少是真实的呢?对于校方隐瞒的事实,警方是不是还没有了解到呢?
正因如此,刑警叔叔们才来找大树的小不点儿友理询问情况!
在独处的时候,在确认不会因任何表情流露而使父母担心之后,友理子便开动脑筋考虑这些事情。她从心底里掏出疑问,开始从各种角度进行梳理。
然后,她得出了结论:森崎大树为什么会惹出那样的乱子?知道真正缘由的只有乾美智留、兼桥老师和曾经的佑俐即现在的友理子。爸爸妈妈并不知道,警方也没有掌握。学校的老师们,肯定是知而不言,讳莫如深,畏首畏尾,噤若寒蝉。这一点大树的同学们也是一样,或许他们已被校方发布了封口令。
友理子心中也犹豫不决,她很想告诉爸爸妈妈,毫无保留地说明一切。真相确实是令人痛苦的,友理子真想让父母知道大树曾为美智留付出过怎样的努力,两人之间有过怎样的温馨友情。
可是——哥哥希望这样做吗?我说出真相无异于“告发”!
乾美智留一定会更加痛苦,并反复向友理子的父母道歉,就像那时在图书室里向“书卷精灵——佑俐”道歉那样自责。,
兼桥老师也一样,她是当时的班主任,不可能不意识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必然陷入痛苦的困境。
友理子的父母都不是大喊大叫地训斥美智留和兼桥老师的那种人,他们反而会为大树保护美智留感到骄傲,并向兼桥老师表示感谢。说不定,作为成年人的兼桥老师会感到些许轻松。
但是,美智留却会痛苦不已,痛苦得行将崩溃。无论大树的父母怎样大声安慰说不能怪她,美智留还是会永远自责。
不过,她的自责现在也是一样,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一样,即使做了什么也是一样的痛苦一
运转、运转,友理子又继续思考。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应该采取的正确选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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