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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俐把额头贴在铁栅栏上说:
“我知道您有《英雄见闻录》。您不在山庄时我们全家曾经去过那里并找到了您的图书室——哥哥把《英雄见闻录》拿出来了,而且被‘英雄’附体变成了‘最后的真器’。”
黑暗中又响起呜咽声,低沉地、像是伏在地板上传到脚边。呜咽声缠绕着佑俐的脚踝,沿着小腿攀上躯体传到耳畔。
“我正在寻找我哥哥。阿什告诉我——您掌握着线索,所以我见您。”
恳求您了!佑俐也紧紧地跪伏在地板上。
“恳求您了!如果您知道我哥哥的去向,请告诉我!您很精通《英雄见闻录》是吧?‘英雄’附体的人会变成什么样?您知道吗?我该怎样寻找我哥哥呢?我今后该怎么做呢?我该去哪里——”
阿什默默地抓住佑俐的肩膀把她拉回来。
隔着铁栅栏,黑暗中又浮现出老人的苍白面孔。他在无所顾忌地哭泣,眼皮红肿着。
“抱歉!”老人的面孔微微晃动着靠近佑俐,随即倏然离开。佑俐川到一种奇妙的腥味。这是什么气味?水内先生的气息?就像是被遗弃在渔港角落的旧鱼网味道,去年夏天全家人去海水浴时曾经见过。它太臭太脏,所以,即使爸爸讲解说那是鱼网,佑俐还是出于厌恶而没有凑近去看,只觉得那就像是从深海浮起偷偷晒太阳的怪物。
“抱歉!请你原谅!”
他多次低头向佑俐请求,因此能够依稀看到头顶部分。
“刚才那是什么?”
水内一郎的头顶长着浓密的粗发,与花白眉毛极不协调的油黑头发。不,称其为头发恐怕太粗了,看上去犹如胶皮管子。是不是佑俐的眼睛出了问题?
“全都是我的罪孽,我把《英雄见闻录》带进了我们的领域。并且,我对它进行了解读,把休眠在其中的怪物唤醒了。”
含着泪水的嗓音沉闷混沌,但还是能够听清楚。他说的是不靠守护法衣神力也能听懂的、佑俐所属领域的语言——日本语。
“我——受到了惩罚。”水内一郎老泪纵横地继续讲述,“惩罚太重,我无法留在我的领域逃到这里来。我忘掉罪孽,抛开责任,将图书室弃之不顾,一门心思只想逃跑。”
佑俐的心脏违抗个人意志地暴跳如雷,全身都开始了倒行逆施。
快离开这里!快逃离这里!不能待在这种怪物的身边!
佑俐快要瘫坐下去了,为撑住身体她越来越紧地抓靠着铁栅栏。
“您的罪孽,就是令死去的人起死回生,对吗?你一直在寻求这种魔法,是吧?”
面孔瘦削、苍白的老人点点头。
“所以您想获取记载着基利克生涯的《英雄见闻录》,因为他是令死者起死回生的英雄,因为书中记载着他曾经用过的魔法。”
水内一郎的面孔痛苦地扭曲着从右向左移动。佑俐的眼睛确实地看到了,但她无法理解。在地板上方二十厘米的高度疾流般地移动了近两米,就算是蹲在地板上或卧在地板上,头部能够做出这样的移动吗?
佑俐全身都开始发出了警报——极限!极限!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见鬼!见鬼!见鬼!佑俐拼力抓紧铁栅栏,手上的骨节都凸出来了。
“佑俐啊,这是你在这边的名字吧?”水内一郎回头看着佑俐,并用闷在喉咙里的声音嘀咕道。他头部的位置呼啦一下提到佑俐肩头的高度。
“你哥哥成为‘最后的真器’都是我的责任,都怪我让他接触了《英雄见闻录》。无论怎样道歉,我都是难以赎罪的,你有权利斥责我,有权利为你哥哥报仇而剥夺我的生命。”
佑俐噤口无语。在只有一支无助摇曳的烛光和被封在洞窟最底部的黑暗中,她的眼睛开始恢复视觉功能,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不管映人其中的物体会给心灵造成怎样的影响。
铁栅栏对面依稀现出水内一郎身体的轮廓,不必分外费力也能看得清楚。
躯体硕大!甚至占据了整个隔离病房,且失去了人体形状。
“不要再忏悔了!”阿什那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在佑俐上方响起。
“如果你想死,那就应该自己去死!”
接着,阿什抓住佑俐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并想向后拽。可是佑俐的手指没有脱离铁栅栏,仍然僵硬地弯曲着。
动不了了!我吓瘫了!
“不过,请您在死前告诉我,‘英雄’在哪儿?您已经通过《英雄见闻录》掌握了魔导术,所以应该知道他的下落。”
水内一郎伏下苍白的面孔,这次看得更清楚了,老人头顶的无数粗条状物不是头发,它们具有胶皮管样的质感,闪现出深沉的黑色光泽,而且还有结节,在弯曲时发出细微的响声,就像甲虫在纸上爬行。
“如果‘英雄’是以《英雄见闻录》为法宝越狱的话——”
水内一郎开口了。虽然有些颤抖和嘶哑,但听过多次之后,就发现其实并非如此,那只是因为在人声中掺人了别的杂音而有些混浊。
咔哧咔哧的响声也更加剧烈了,黑暗中突兀浮现的水内一郎的面孔就像从顶棚丝线悬吊的面具被风吹拂,忽悠忽悠地左右飘摇。
“哧溜——”仿佛扔出湿毛毯似的沉重响声从佑俐脚旁传来。
“他肯定会……寻找被封禁的基利克躯体!”
阿什提高了声调:“你是说基利克的遗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