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施礼,似乎不只是向友理子,也是在向那对大轮行礼。
“……故事在哪里?”
如果那是卷扬机,应该看得到盘卷的钢索,这是同样的装置吗?
“故事是人眼所无法看到的。”
如果原样不动的话,大法师微笑了。不可思议的是,轰鸣声中他的话语仍能清晰地传人耳中。
“只有生存在‘圈子’里的人,才能赋予这里送出的故事以可视物象。只有人类的力量,才能把故事成功地引导到现实当中去。”
我们仅仅担负、维持这种流转的作务!
友理子无法相信这种说法。她一下子想起了很多故事。
近来全身心投入与同学互相借阅且十分入迷的,是儿时特别喜爱的图画书。啊!有这等事儿?不会吧。她的脑海中堆满了各种故事——校园里的漫画、全家一同观看的大片以及此前涉猎的各类故事,统统浮现了出来。疑似初恋登场人物,乍读瞬间感动落泪的著名台词,及当晚梦中显现的奇幻的特技镜头。
这些故事全都以这对轰鸣转动的大轮为源泉吗?无数无名僧的作务——挥汗如雨、拖曳着黑衣下摆、默默推动辐杆、下巴瘦尖、相貌一致、粗布陋衣、赤裸双脚的无名僧们,就为着维持故事的流转吗?
那些优美的、快乐的、华丽的故事的源泉,怎么会是这种形态?
“……这不是真的!”
友理子脸上出现了扭曲的笑容。
“不是真的!不可能这样!你在哄骗我,对吧?你是不是在嘲弄我?”
故事应该更加幸福、美丽而有价值。
“故事是由人类自己创作的!通过想象来创作、完成的!它的源泉不会在这种地方!”
友理子的呼喊被轰鸣声淹没,只有松明的火星像是觉察到友理子的慌乱,更加强烈地闪爆着升腾在夜空中。
大法师用手轻轻握住了友理子的肩头。
“刚才我说过,也曾有过‘奥尔喀斯特’,一看到我们无名僧的作务就离开了这个地界。”
他们呼喊的话语全都跟你一样!
大法师那干枯手掌的触感,通过肩胛骨传人了心中。骨瘦如柴的老人!
“你也会这样吗?那我就不挽留你了。”
这是一个重大的问题——前进还是后退?老人温和的话语在逼迫友理子做出重大抉择。
回答当然是轻而易举的。——这是欺骗!我不干了!我要回去!只需一喊就足够了。大法师说过他不会挽留自己。
但是,友理子心中有个信念不允许她这么做,不能轻率地转身退却!先不要着急!更重要的是她心底里响起的一声呼唤——不可半途而废!
一对转轮伴随着轰鸣声持续转动,无数无名僧的赤足在地面踏出脚步声,持续推转沉重辐杆的手臂发出挤压的声响。汗腥味、土腥味、冰冷的夜气。
这是苦役!
“大家都是人。不对吗?”
友理子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她采用了反问的语句。
“他们要换班休息,要吃东西要喝水,不是吗?他们跟我同样是人,可他们为什么甘心做这种事情?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境地?他们不觉得奇怪吗?不觉得痛苦吗?”
大法师正面凝视着友理子的眼睛。忽然间,他的眼皮看似有些松弛,倒不是年老而皱纹密布的原因。
“确实,我们无名僧也是人类之身。”
“不过,”他摇了摇头,“从你所说的意义上来讲,我们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这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文字游戏吗?友理子咬住了嘴唇。
“当然,我们也需要休息,也需要吃东西。但与其说是迫不得已的需求,莫如说是最低限度地保留自己的血肉之躯。因为,我们原本并不需要那些。”
“不睡觉、不吃东西都可以吗?”
大法师劝慰地微笑着。
“是的。我们的身体已经是假借之物、假借的躯壳了嘛!”
黑衣袖摆在夜风中翻飞,大法师轻轻伸展双臂。这样一来,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瘦若枯木。
“在我们曾经是真人肉身的时代,每人都有自己的模样。但在成为无名僧后原有的模样便消失了。不,是我们舍弃了自己的模样。”
这个模样以一当万,以万当一!
“另一方面,因个体丧失而轻易忘却个体担负的责任,是真人肉身的肤浅之处。所以,仅仅为了牢记自己是真人肉身——曾经是真人肉身,我们才需要睡觉、吃饭和休息。因为,忘记了这些就无法履行无名僧的职责,也无法赎罪。”
赎罪——类似的话语,在来到这里不久之后就听说过。
“咎人!”
友理子喃喃自语。是的,确实有个无名僧这样说过。
“咎人,就是罪人的意思吧?”
这回不仅是大法师,连他身后随从的年轻无名僧也一起点头。
“为什么是罪人呢?他们都犯了什么罪?”
大法师闪身躲开向他靠近的友理子,朝向推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