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附体的亲人——是金发少年的亲属、恋人,还是朋友?
“是的!”
大法师慢慢地深深点头。
友理子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大法师和随从无名僧,却气息平稳地迈着毫无变化的脚步。
金发少年找到了被夺走的亲人,并离开了这块地界。辞别之际,他为无名之地的一道风景命名。
为没有名字的地界命名,这莫非是一种“祝福”?对了,少年是在为这座山丘祝福。
然而,这在友理子原来的头脑中尚属无法想象的事体。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大人,她对自身亦十分惊讶。也许,从额头戴上徽标那个瞬间开始,我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我——
大法师用与节奏同样、毫无变化的沉稳语调继续讲述。
“那位‘奥尔喀斯特’说,这座山丘的景致很像深深怀念的故乡田园风光,遗憾的是山丘对面没有潺潺河水和水车小屋。”
水车小屋?哦,是过去时代的人吧!一百年前?二百年前?
如果我也能给这块地界的这儿那儿命名多好。
把哥哥找回来,两人一起离开无名之地。届时能为这块地界送上祝福该有多好!一定,一定,就这么定了!
夜幕深处,被夜露濡湿的双脚向前迈进,友理子再次下定了决心,并紧紧地握住小拳头。走在身旁的大法师仍然一言不发,友理子真希望他能鼓励自己几句,例如加油啦、祝你成功之类的话语。友理子转向大法师,想把胸中激荡的思绪表达出来。这时,她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震动。
这是地震吗?不,地震不是这种震法儿。可地面确实在震动,只是此前没有发觉而已,或许,方才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开始了。大法师和继续行进的无名僧都毫无觉察吗?念歌在持续唱响着,他们的步伐丝毫不乱。
他们继续向山上走去,脚下传来的震动中开始混进低沉的轰鸣声。前方的夜幕之中、山丘之上,有一个庞然大物在运动——有理子终于明白了,是它引起的震动和声浪。
“那是什么?”
大法师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看火把迸裂出的火星,回应友理子道:
“这正是我们的作务,奥尔喀斯特啊!”
站在“辗麦丘”上,友理子向下望去。
那是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无论怎样狂放的想象都难以名状,它轻易便可超越任何充分的心理准备。
山顶的广阔高台上,黑衣无名僧们已站得满满当当。
无数的无名僧蠕动着,那黑衣在夜幕下描画出更为漆黑的圆圈。黑色的圆圈一动,地面就轰鸣起来,声浪从脚下涌起,贯穿了友理子的身体,又从她的头顶向夜空升腾而去。友理子的膝盖骨震颤着,小腹抽动。
山顶,无名僧们在推动巨大的转轮,并且不是唯一的,而是左右并排的一对转轮。
好大的转轮啊!友理子忽然想起了东京穹顶赛场。爸爸是“巨人”棒球队球迷,所以,全家每年都会多次前往观战。他们坐在观众席上边看比赛边吃热狗和冰淇淋,还买来喇叭筒大声呐喊全力声援。只有在现场,才能体会到那种特有的舒畅。他们狂热地沉迷于那般颇具意蕴的快乐中,竟至忘却了偌大的赛场。但在进入赛场前走近它——特别是从电车车窗目睹它的白色穹顶时,友理子总是感慨不已。建造如此巨大的体育馆——人类真是无所不能啊!
山上的转轮比东京的穹顶赛场还大,而且是并排两个!
虽说是转轮,仔细端详却似乎没有轮圈部分,正中央立着塔楼那般高大的芯柱,从此放射状地延伸出数不清的长长辐杆,无名僧重合般地排成横列,众人合力推动辐杆转动大轮。
右边转轮与左边转轮反向旋转,左轮顺时针方向,右轮逆时针方向。左右转轮的边缘弧线接近,几乎挨在了一块儿。推动转轮的无名僧擦肩而过时,衣摆也相互摩挲着。
在这里,他们没有诵唱念歌。在无名僧们的沉默之中,只有一对巨大的转轮伴着震颤地面的轰鸣声转动。无名僧们摘去风帽,低垂着头颅,双臂用力地推动辐杆。
他们带来的火把都收在周围竖立的简易台桩上,火把台也划出圆弧包围了这对转轮,形成外围的最大的火光圆圈。
友理子呆立在那里,眼前的场面令之惊诧万分,哑然无语。这时,从转动的辐杆间走出一个个无名僧,并从台桩上取下火把来到下山的路口。在他们离开的位置,与友理子同来接班的无名僧们将火把挂上台桩并进入辐杆之间。虽说也是交接班,但过程中转轮并未停止转动,作务亦未停歇。
友理子忽然发现,从身后走出的无名僧已经排成了下山的新队列。念歌重又响起,却被转轮的轰鸣声淹没变得断断续续。
“这有什么用处呢?”
惊讶之余,她咽喉干得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身旁的大法师仍然沉默地凝视着转动的大轮。友理子提高了嗓门。
“他们在干什么?是在制造动力吗?”
大法师摘下风帽向友理子略施一礼。
“‘奥尔喀斯特’啊!这是‘咎之大轮’。”
咎之大轮?友理子喃喃自语道。她的声音被轰鸣声淹没了,连自己都听不清。
在大法师那映出夜幕的黑色瞳眸中,摇曳着火把的小小亮点。
“右边的转轮把‘圈子’里的故事送出去,左边的转轮把‘圈子’里失去功力的故事收回来,所有的故事从这里出去又返回这里。不让这个大轮停转而孜孜不倦地推动它,就是我们无名僧的使命!”
大法师再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