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说假话相当巧妙,只是尚未习以为常,所以很快就会被戳穿。想要说假话,首先自己必须相信这种假话。
友理子把红皮书给她支的招儿藏在心里,接下来做了半个小时的准备。说假话、编故事不难,但要以逼真的演技不露破绽地传达给对方则绝非易事。
她没费什么工夫就把父母叫醒了。自从哥哥销声匿迹,爸爸妈妈都不曾睡过囫囵觉,就连铺开被褥睡觉都是最近才开始的事情。此前,他们都是在起居室和衣而眠,连门厅都不锁,只要听到任何细微响动,就会跑出去看看是不是哥哥回来了。警方人员劝他们说,这样下去你们也会病倒的,两人这才去卧室就寝。
友理子编故事时,妈妈率先脸色大变,不是震惊也不是恼怒,倒像是领悟到自己忽略了极为重要的线索似的,憔悴的面容掠过一丝喜悦与悔恨交加的神情。
“对吧?我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要是我哥哥一个人藏在那所别墅,就谁都不会知道。”
对呀对呀,孩子他爸,友理子说得对极了!妈妈右手搂着友理子,左手抓住爸爸使劲地摇晃,嗓音都变了调。
“大树肯定在那所别墅里呢!”
“一个初中生,他自己去得了吗?又没有汽车……”
爸爸半信半疑。不,他巴不得真是那样!现实性的判断,则抑制了他的期盼之情。
“依照大树的个性,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会坚决实行。他是个聪明孩子,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来。他也可以沿路搭车去嘛!办法有的是。”
走,马上就去!妈妈踩着被子站了起来。
“等、等等!这都什么时间了?”
“还等什么?别磨磨蹭蹭了!”
“是不是得给谁一个通知?”
“谁?你要通知谁?警察吗?”妈妈连眼神都变了,“开什么玩笑?!”妈妈喊了起来,唾沫星子乱飞。
“是我们要去找大树啊!警察靠边站吧!”
妈妈声势逼人,把爸爸强拉硬拽起来。在决定重要事项之际,森崎家一般都是遵循着这套程序。
“知、知道了!去看看!友理子呢?”
“我也一起去!”
“那还用问?带友理子一起去嘛!”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妈妈在关键时刻,喉头哽咽地发出了宣言。
四十五分钟之后,森崎家剩下的三个人乘上自家车,从漆黑沉寂的街区出发了。连十五分钟都不到,就更衣准备完毕(妈妈把哥哥的换洗衣服、食物、感冒药、肠胃药等没完没了地往提包里塞,后来被爸爸制止),其他三十分钟都耽搁在确认别墅地点的作业上了。
叔爷的别墅只去过一次,估计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再去,一切事宜都委托律师通过协商做出决定。所以,爸爸已经忘记去年十二月打听并记录别墅地址的纸条放在了哪里。
打电话问问老爷子吧?
那可不行!那就得讲明理由。对吧?老爷子就会向警方通报的。你家跟我们娘家可不一样,他们都对大树太冷淡了。
我家老爷子不会那样——
毫无意义的争论刚要拉开战幕,立刻被友理子插进来阻止了。友理子还记得无论何物都“暂时保存”的妈妈有几个“暂存杂物”的抽斗和空盒,她在盒子里找到了那张纸条。
爸爸和妈妈坐在驾驶席和副驾驶席上。若在往常,全家出行时都是哥哥坐在驾驶席后面座位上,而友理子则坐在副驾驶席后面,这是森崎家的惯例。现在后排座位上却只有友理子自己。不过,膝头那个粉红色小背囊里,还装着那本红皮书呢!
——小姑娘,进展顺利嘛!
友理子把右手伸进背囊中用手掌贴着书皮,它的话语清楚地传了过来。
——在刚才编故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哥哥真的是一个人藏在那所别墅里了呢!
友理子的话语只需心中意念就可以通过掌心传递到红皮书上。
——那不可能!
红皮书厉声反驳道。
——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小姑娘。更重要的问题,是我的伙伴们现如今是否还在那里。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说话不算数吗?
——你问问你爸爸,后来是不是他的某个亲属把别墅里的书都处理掉了?
友理子暂且从背囊中收回手来,向驾驶席探出身去。
“爸爸,那所别墅在我们上次去过之后,有没有人清扫或整理过?”
爸爸依然面朝前方,只是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中友理子的脸。
“这事儿我倒没有听说过啊!”
“那么,房子里也就没有动过,是吗?那里有很多书,对吧?简直就像图书馆一样,那些书也都原样保存着,对吗?”
“我想大概是那样。如果处理了什么东西的话,老爷子或隆司大伯会通知我们的。”
隆司是爸爸的两个哥哥之一,森崎本家的长子。
“那种别墅,不是说不可能找到买家吗?”
妈妈说道。她一只手臂撑在仪表板上,像是要推着汽车帮它跑得更快一些。
“穷乡僻壤的,连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