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啜泣,友理子也哭丧着脸。妈妈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大人也会哭成这个样子?
“哥哥死了吗?”
妈妈摇摇头,仍然闭着眼睛。刺入友理子心头的“死”的恐惧倏然消失,耳畔的“丧事”回旋也倏然停息了。
啊!太好了!哥哥没死!
那妈妈为什么还要哭呢?
“你哥吧……”
“嗯!”
“在学校,午休时……”
“嗯!”
“有人说他跟同学打架了。”
妈妈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把同学打伤了。”
一声叹息后,妈妈又啜泣起来。
“你哥一定是吓坏了,从学校里逃跑了,不知去了哪里,学校的老师和区消防队员都在帮着找呢。”
友理子心中又觉得空落落的。少了点儿什么,友理子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状态是好是坏,她也是搞不清楚。
“你不要担心!”
妈妈一边哭一边抚摸友理子的头发。
“很快会找到的。找到你哥,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受伤的同学家里道歉。事情很快就会妥善解决。”
妈妈的嗓音柔和,但与她的表情极不协调。友理子觉得,妈妈心里根本就不认为事情能够妥善解决。
“爸爸呢?”
哥哥和爸爸最亲。近来,哥哥时有固执己见的倾向,但爸爸还是为儿子感到骄傲。
“爸爸一定很担心吧?他跟学校老师一起在找哥哥吗?”
“嗯。”
妈妈点点头,像是胃底反呕出什么似的又哭了起来。
妈妈说的不是假话,但也并未说出真相。直到傍晚,友理子才知道了这些。
友理子的哥哥——森崎大树当天带着刀子去了学校。据说他不是从家里带去的,是在外边买的。看到的人说,那把刀子有十五公分长。
大树就用这把刀刺伤了两个同班男生。一个刺伤了腹部,一个刺伤了颈部。
被刺伤颈部的同学在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没了气息。
正值午休时间,事发地点不在教室而是在体育馆后面,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没有别人,所以无人察觉,直到腹部受伤的同学爬出来求救时才被发现。
当老师和同学得知此事惊慌失措时,森崎大树早巳没了踪影。
他还带着刺伤同学的刀子。
没人看到他离开学校,是跑着离去还是步行?是哭是笑还是怒气冲天?
或者,他感到了后怕?
森崎家聚集了很多人,有大树的中学老师也有家长会的家长们,有警察、消防队员还有街坊邻居。
森崎家的亲戚都住在很远的地方,当天来不了,取而代之的是没完没了的电话。
家里只有友理子和母亲,她们只能等待。父亲给母亲的手机来过电话,友理子也跟父亲通了话,但她听到父亲的话语时,却只能默默点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太阳落下,夜晚降至,森崎大树仍旧没找到。
晚间新闻中报道了这个事件,友理子的哥哥被称作“A少年”。当地警察署为了尽快找到哥哥以保护他,呼吁各方提供信息。新闻主播表情凝重。
时间从友理子的身边流逝。
友理子想待在大树的房间里。她觉得,待在那里哥哥就会回来。
但是这也无法办到。大人们进进出出,他们在搜查哥哥的房间。
妈妈几次、十几次、几十次地拨打哥哥的手机,她说,哥哥没开机。可妈妈还是不甘心,仍旧反复地重拨。
友理子还是小学生,没有手机。她的同学佳奈一定非常担心。但家里的电话总占线,没法挂通。友理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想进不了哥哥房间,总得跟佳奈打个招呼呀。
所有人都忘记了友理子的存在。
在这“所有人”中,也包括友理子自己。她置身于此,却感到人在他方。她觉得自己也跟随森崎大树一起去向不明。
或许真的是这样!友理子的灵魂或许已到了哥哥身边。
所有的人都潜藏着这种能力——以前曾在电视节目中听说,人可以把躯壳留下,而唯有心灵自由自在地游移,保留着观望、倾听、感受、交谈的能力。
哥哥——友理子尝试着在心中呼唤。哥哥,听到了吗?我是友理子啊!
你回来吧!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呢!
只要呼唤更加强烈,离开友理子躯壳守在大树身边的灵魂就会传递她的声音。只要心怀强烈的愿望!
整个夜晚,友理子都在持续不断地Ⅱ乎唤。
没有回音。
饭是吃过了,厕所也去过了,她感觉有些倦意。但却没有真切的感受。
妈妈早已哭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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