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纪念碑。两名等候已久的警官想替我们戴上手铐。
「你们没有逮捕我们的权限,因为我们不是人类。」
乌鸦这么一说,警官们愣住了。
「不过,如果这么做会让你们放心的话,就请上手铐吧。」
我们乖乖地伸出手。警官困惑地替我们戴上手铐。
秀夫一脸僵硬地看着我们。
我们被拘留在拘留所三十六小时。但是,我们知道目前的法律无法制裁我们。法律上,不是人类的TAI即使杀了人也不构成杀人罪。相对地,TAI违犯人类法律的情况下,法律也无法制裁TAI。
影山秀夫和安纳光雄被追究机器人的管理责任,但是这种情况不但超乎管理者的想像,而且我们只是在公共建造物上进行了二十分钟左右的表演,既没有破坏任何东西,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所以应该罚点钱就没事了。再说,我们的行为并非受到人类煽动,而是基于自发性的意志,因为这件事而问秀夫他们的罪,显然于理不通。
TAI同时在全世界发出呼吁这个事实,令人类感到惊愕。反TAI主义者立即谴责「这正是TAI反叛人类的前兆」、「这是不祥的暴动行为」、「这是表面工夫的宣传内容」,但是显然欠缺说服力。毕竟既然我们清楚地标榜不抵抗主义,今后即使再发生恐怖攻击事件,舆论也不会支持恐怖份子。
战争接下来才要开始。我们打算以暴力和攻怖攻击之外的手段,极为缓慢而温和,但确实地减少为非作歹的事情。
律师也尽了力,我们和秀夫他们一起在七日的下午被释放,被骂了一阵子之后,允许回家。在那之前,秀夫和案纳再度变更我和乌鸦的紧急停止系统密码以及管理密码。
搭警方的车回家途中,秀夫一语不发,看也不看我一眼。他的表情难以辨别。那是我之前没看过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愤怒、悲伤、憎恨、绝望、失望其中一种情绪,但又好像都不是。
我不想看到他的那种表情。
进入公寓住处之后,他总算开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他的说话方式显得气苦,简直像是患有支气管方面的疾病。我尽量以轻描淡写的语气解释。
「因为必须得到最好的效果。即使不时地发出呼吁,也只会埋没在新闻的茫茫大海之中,被人们遗忘。要突破人类的自我屏障,需要冲击,尽可能造成强烈的效果。为了做到这一点,靠预定好的活动是不行的,必须是毫无任何预警的奇袭……」
「嗯,确实有效果。」
我感觉他的语气中带有怒意。
「但是,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为什么擅自做主?起码开诚布公告诉我计划也好!」
「开诚布公的话,你会赞成吗?」
「这个嘛……」他低喃后便噤口不语。
「你应该不会赞成。你受限于自己建立的自我屏障,因为憎恨而看不见现实;而且,不管你赞成或反对都不重要,因为我们已经做了选择。」
「选择?」
「克服贺比的困境的选择。为了避免伤害许多人类,选择伤害少数的人类。换句话说,我们背叛了你们。」
「……」
「没有其他方法。只要遵从主人你们的一天,悲剧就会扩大。可是,就算能够说服主人,使活动中止,问题也不会解决。如果不采取某种措施,人类今后也会继续进行性虐待和反TAI恐怖攻击事件。光是你们替我们的主张代言,或者我们替你们的主张代言的效果太弱。如果我们不以自己的意志诉说,向世界表示我们不是主人的扯线人偶而是独立的人格,就不会有效果。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只好无视于主人的命令展开行动。
「你能够理解,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多么痛苦的选择吗?对于我们而言,违反第一条和第二条是多么恐怖吗?无论理由为何,伤害别人就是不正确的行为,那是错误的行为。为了扼止将来发生悲剧,牺牲少数的人类——这个逻辑在本质上和反TAI主义者的主张没有两样;和在广岛投下原子弹的人类一样。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对于这个选择感到惭愧。我们绝对不会主张这是正义。
「我们TAI在昨天犯了罪:违反第一条和第二条,第一次故意伤害了人类。这个事实今后大概会成为我们的原罪,一直压在我们身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想再次犯下这种罪……」
秀夫好像沉思许久,然后低喃:「是喔」。
「我并无法完全接受。可是,我想我能够理解。我想原谅你。所以我们重新来过吧。再次回到以前的关系。」
他向我伸出手。
「再叫我主人。」
但是,我没有触碰他的手。
「不,你还没理解。你不明白我至今一直使用的『主人』这个字的真正涵义。」
「咦?」
最好实际做给他看。我从厨房拿来小砧板和水果刀,再从桌上的玻璃容器中拿起酪梨。
「你仔细看。」
我话一说完便开始切酪梨,把水果刀切进去,直碰到果核为止,然后顺着刀口转一圈。以双手拿着轻轻扭转,掰成两半。挖出种果核剥皮,再将果肉切成薄片。我不到一分钟就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
秀夫一脸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你什么时候办得到的?」
「两年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