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某一天早上,认识多年的网友突然寄这样的一封信来,你会怎么办?
彩夏,你或许无法相信我接下来要坦诚的事。可是,请你别笑。因为这是事实,不是开玩笑。
我必须向你道歉。我一直在欺骗你。其实,我不是和你住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类。
我喷饭了。我一面吃早餐烤土司配红茶,一面看信,所以把桌巾喷得都是咖啡色的茶汁。母亲以一如往常的语气骂我:「吃没吃相,真没礼貌!」
好笑的不是因为无法相信,而是那种事情我老早就感觉到了。明明一样住在关东地区,但是她一点也不想见我,而且信里到处布满疑点。她对于流行和新闻格外生疏,问她身边发生的大小事也以含糊的回答方式带过,又经常使用我看不懂的单字——我们已经通信好几年了,怎么可能没察觉到这些不自然的地方。
我笑的是冴子还没察觉我早就知道了,未免太好笑。但我终究不会直接问:「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我会千方百计地明示加暗示,她竟然没想到已经穿帮了。我从以前就觉得,冴子是个相当迟钝的女孩。
嗯,我相信啊。我当然相信。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然后呢?
我之所以至今无法向你坦诚,是因为我被禁止告诉你们事实。这是规定。信件也全部会被检阅,没办法寄出告知真相的文章。但是,如今局势改变了。
我的世界正在毁灭。我也马上会死。所以,我想趁现在告诉你许多事。
我的妈呀!居然从另一个世界发出SOS!冴子,我是不好意思点破你,但这是老梗了。
可是,如果我毫无预警地告诉你一切,你大概会大为震惊。所以我想接下来分成几次,一点一点向你说明。还有,我现在在赶一件重要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是一件必须在几天之内做完的重要工作,所以我没办法写太长的信。
首先,请你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类。
啊~~好啦好啦,我接受。或者应该说是,我老早就接受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觉得「另一个世界的人类」这件事,会令我那么震惊呢?不管住在哪个世界,或者不会见面,冴子依然是我认识多年的网友,也是可以推心置腹、互诉心事的好朋友。
即使她隐瞒真实身分,我也不会生气。有些话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说,何况我也没有对冴子和盘托出一切。「银拳」的事,我也曾瞒了她好久。
我离开家门,一面步行前往学校,一面回信给冴子。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你尽管说没关系,告诉我那件令人震惊的事吧。世界快毁灭是怎么一回事?外星人入侵?大魔王复活?还是小行星坠落?另外,告诉我去你的世界的方法,说不定我可以拯救你的世界。
我寄完信一看时间,已经快打预备钟了。
「糟糕,要迟到了。」
我一面惨叫,一面全速冲进了校门。呼,安全上垒。
时序是三月。寒冬远去,樱花的季节接近。
期末考后令人完全提不起劲上课,无聊得要命。「sinA除以cosA等于tanA。」「春,曙为最。逐渐转白的山顶……」为什么日复一日,必须学这种对日常生活派不上用场的知识呢?反正马上就会还给老师了。当我第几千、几百次感到空虚和不合理,苦闷地等待时间流逝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趁老师面向黑板时,在桌子底下偷偷打开那封信。果不其然,是冴子的回信。
没有方法来我们的世界。而且,即使能来,你也束手无策。
正在使我们的世界毁灭的,既不是大魔王也不是小行星,而是人工合成的流感病毒。它会透过空气感染扩散,致死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五。它以非常快的速度变异,所以连疫苗都来不及制造。欧洲至今已一片死寂。美国和亚洲也人心惶惶。我不晓得最正确情况如何,但是我想,地球的人口在半年内大概会减少一半以上。
日本勉强阻止了病毒登陆,但是随着从其他大陆蜂拥而至的难民,病毒也进来了。去年年底,九州出现第一名发病者,然后一转眼间蔓延至全国各地,病毒扩散无法扼止。东京的医院挤满了患者,都市的机能已经完全瘫痪。
我今天早上也有点发烧。我想,大概是感染了。
抱歉。我得回去工作,要过一阵子才会写下一封信。
哇啊,这相当严重耶。
我想立刻回信,但是运气不好,被老师抓包了。老师狠狠刮了我一顿,幸好手机没被没收。
不过,信的内容令我很担心。
下课时间,我和隔壁班的真冬在女生厕所会合。
真冬和老爱鬼叫又冒失的我不一样,是个文静的千金大小姐。个子比我矮一点,戴着眼镜,外表看起来是脑袋聪明的那一型。她沉默寡言,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有点内向,但其实个性相当强悍。以前的她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但是发生了几件事之后,我们如今变成能够毫不隐瞒说出心里话的朋友。
我给真冬看那封信。
「世界面临危机……老招了。」真冬说出了和我一样的感想。「可是,看起来不是『从另一个世界召唤勇者』这种模式。既然不能去对方的世界,她希望我们做什么呢?」
「就是说啊,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我抱起胳臂。「冴子之前不会寄这种信来。」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冴子通信的?事情久远,已不复记忆。我们一次也没见过面,除了信件来往之外,每年还会互寄贺年卡和耶诞卡;碰巧生日又是同一天,所以也会以邮寄的方式交换礼物,大多是书和CD。我喜欢的歌曲,她大部分也喜欢,而她挑的书,我也几乎都中意。我们十分臭味相投,她是个个性直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