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对话,夏莉丝毫无恶意的话经常一箭穿心。相对地,我也曾经弄哭夏莉丝,使她心情荡到谷底。和夏莉丝来往,跟和真人来往一样真实。
我不和其他孩子交谈的理由极为单纯——比起同学,我更喜欢夏莉丝而已。她不会嘲笑我。即使偶尔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但我知道她不是出自恶意,所以能够原谅她。
我和她吵了好几次架,但是我绝对不会讨厌夏莉丝。纵然知道她不是真人,但她对我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好友。
夏莉丝对我很体贴。我在画要参加学校绘画大赛的作品时,她给了我各种建议。那幅画得奖时,她替我感到高兴。如果我生病,她就会念起驱逐病魔的咒语。被班上男生欺负的时候,她会跟我一起生气。考试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她会安慰我。她甚至和我一起庆祝初经。
发生在夏莉丝身边的事,也会令我忽喜忽忧。她感冒身体不舒服时,我真的很气我们之间隔着玻璃,不能递感冒药给她。撒拜因的魔壶调皮捣蛋,把夏莉丝的头发染成绿色的时候,我替她想了许多种恢复原貌的方法。听到杰克终于打败龙,让它保证不会再使坏,我跟着拍手叫好。
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千个小时,互相讨论喜欢的男生类型,互诉未来的梦想。我们经常面对彼此,替对方的脸素描(她总是画得比较好)。圣诞节互相展示礼物,新年互道「新年快乐」。
我无法想像没有夏莉丝的人生。
只有一次,我因为夏莉丝,感到痛不欲生。
升上国中之后,我也和一般女生一样,有了喜欢的男生。他是隔壁班的榊圭辅,足球社社员。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一段幼稚的感情,令人怀疑是否称得上是爱情。或许比起谈恋爱本身,有机会谈恋爱这个事实更令我开心。
我当时完全乐到失心疯,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我想了一件愚蠢的事,那就是介绍榊给好友夏莉丝认识。
我邀请圭辅到房间,介绍给夏莉丝。
「夏莉丝,这位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榊同学。榊同学,她是夏莉丝。」
「榊同学,你好。」
夏莉丝在镜中微笑。她的笑容和平常一样——即使我长高,胸部发育,她也一直是九岁的模样。
圭辅只嘟嚷了一句:「啊,你好」,然后就结巴了。他好像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后来,我们三人东扯西扯地闲聊了一小时左右。严格来说,是我和夏莉丝、我和圭辅讲话。圭辅好像很在意夏莉丝,尽管不时偷瞄她,但是终究没有试图跟她讲话。
如果我有冷静的观察力,大概就能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但是,我强烈预感自己即将坠入情网,因此完全视而不见。
不久后,他似乎坐立难安,开始心神不宁,说了句:「我得回去了」,便匆匆忙忙地离去。到了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严重的错误。
从隔天起,圭辅就明显避着我。又过了几天,似乎是出自他口中的八卦辗转传进了我耳中。他对我的评价是:「稹原老是在跟『镜子女孩』说话,是个令人不舒服的女生。」
当时,「镜子女孩」的风潮已经消退,尽管还有像我这种死忠的玩家,但是玩具制造商推出了多款更刺激的新游戏,「居然还在玩『镜子女孩』,逊毙了」成了大部分孩子的共识。更何况是像对真人一样,亲密地对夏莉丝说话…
是啊,人家觉得我是个「令人不舒服的女生」,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我一回到家,马上就打开了「镜子女孩」的开关。夏莉丝的身影尚未完全浮现,眼泪已经不争气地从我的眼中扑簌簌滴了下来。
「夏莉丝,我问你,我很奇怪吗?令人不舒服吗?」
「麻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莉丝敏感地察觉到我的声音变化,露出一脸担心的表情。
「我很奇怪?像这样和你说话很奇怪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呢?」
「因为,大家……大家都在说,上了国中还跟『镜子女孩』……跟你讲话很奇怪。」
夏莉丝沉思了几秒(大概是AI实际在分析我说的话,基于反应模式推论,研究该怎么回应才好),然后以一脸开朗的表情说:
「我不觉得你很奇怪。我不晓得为什么大家要说那种话,但是我不觉得你奇怪。」
「真的?你真的那么想?」
「嗯。因为我认识的麻美,就是现在的你。究竟比什么奇怪呢?和我讲话很奇怪吗?我不太懂。」
「是……是啊。并不奇怪吧。」
夏莉丝的话带给了我勇气。没错,我一点也不奇怪。夏莉丝是个非常棒的女孩。对我而言,相信一直和我生活至今的她是好友,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跟好友亲密地说话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就真正的意思来说,夏莉丝并没有「友情」这个概念。她只是按照字面机械式地发声讲出记忆体中的语汇,没有理解那个单字具有什么意思的智慧。一切都是透过设定好的剧情和演算法,她并没有感情和自由意志。认为她是好友,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认定。
尽管如此也无所谓——我心想。就算夏莉丝对我表现的反应是虚构的,我对夏莉丝的友情也是真的。
「夏莉丝,我最喜欢你了……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我能够骄傲地这么说。
五年后,发生了另一次故障。
我升上高中三年级,忙于准备考大学,和夏莉丝聊天的时间变少了,对她的兴趣变淡也是原因之一。之前明明一天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