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停放着人力车。
而且,还停了两台。这东西在浅草颇为常见,但在这一带可就希罕了。
两名车夫坐在榆树下,悠闲地抽着烟杆儿。
——有访客?
人力车——就停在九十九庵门外。虽然造访此处已有多年,但从没在这清幽住宅碰见过任何访客,教与次郎略感不知所措。
犹豫了半晌,与次郎终于决定绕道一旁。原本打算沿树墙绕向后门,但还没走到屋后,与次郎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见了小夜。
正低头伫立小巷中。
这姑娘目光敏锐,若是这距离,绝不可能没看见与次郎。只见她虽低着头,仍能明显看出正在注意着屋内。看来——对屋内情况虽然在意,却也不便进入屋内。
这下,与次郎更是困扰。
或许不过是自己多心,但总感觉个中似乎有某种复杂缘由。这下与次郎也不敢如往常轻松上前致意,深感进退两难之余,只能抬头仰望天际,只见一只乌鸦低空打自己头上飞过。
与次郎先生。目送乌鸦飞去时,突然被如此喊了一声。
虽然对方的嗓门不大,还是把与次郎给吓得惊慌失措。
欢迎欢迎,小夜露出微微一笑,低声致意道。
「今、今儿个有来客么?」
「没错。很罕见是不是?」
被这么一问,还真不知该回答是或不是。来者可是奴家的恩人哩,小夜先是手按树墙,伸长脖子朝内观望,接着才如此回答。
「恩人——?」
「是的。倘若当年不是小屋中这位恩人出手相救,只怕奴家早已成了路旁的孤魂野鬼了呢。」
「成、成了孤魂野鬼?敢问此言何意?」
为何说得如此骇人?
先生是否方便到那儿说个明白?眼见与次郎如此不知所措,小夜面带微笑地走向他说道。
「说、说个明白?」
「想必先生今儿个是来找百介老爷的,但看来老爷还得过个半刻才会有空——倘若与次郎先生打算自在此稍候……」
难道不能让奴家先招呼先生?业已走到与次郎身边的小夜说道。
「当然不是不可以。但……」
「唉。这位恩人德高望重,来此造访也有好几人随行,庵内如此狭小,让奴家实在是想待也待不得。说老实话,奴家本应留在屋内招呼来客,但如此情况,实在尴尬。」
小夜苦笑道。
的确,若同时有数人进入这栋小屋——虽然与次郎并不知道来者究竟是何许人——想必的确是让人想待也待不得。这心情与次郎是不难理解,不过——
不过,来者难道不是小姐的恩人?与次郎问道:
「不留在里头招呼成么?」
「先生无须挂心。是百介老爷吩咐奴家出来的。」
「是老隐士吩咐的?」
小夜突然变得一脸失落,接着才低声回答:
「其实——奴家并非老爷的远亲。」
话毕,又垂下了视线。
「是么?噢,那么……」
「事实上,奴家乃世间师——即剑之进先生上回提及的山窝之女。」
「噢?」
听闻这番话,与次郎益发不知所措。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无怪小夜对四处漂泊者的生活方式知之甚详。
「直到八岁那年为止,奴家一直与母亲以山野为家,靠猎捕鱼龟度日。但后来母亲亦亡故——母亲身亡时处在深山之中,奴家也不支倒地……」
几乎要危及性命。说着说着,小夜开始漫步了起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遇上了今日来访的这位恩人?」
「是的——正是如此。承蒙这位恩人善心收留,奴家才得以保住一命。后来——这位恩人扶养了奴家约有半年之久。当时奴家年仅七、八岁,再加上举目无亲,实难独力营生。」
「后来,才被送到一白翁这儿来?」
「奴家当时携带的护身符中,有一纸戏作的版权页。」
就是这个,话毕,小夜自怀中掏出一只旧得发黑的护身符。
「戏作——?」
「没错,作者乃菅丘李山。先生可认得这号人物?」
不认得。
原来就连博学多闻如与次郎先生者也不认得?小夜开怀大笑道:
「噢。在下自认并不博、博学多闻……」
「当然不可能认得。菅丘李山之李与百谐音(注:「百」日文训读为もも,酸桃则为すもも),此名念法依序与介、冈、丘、李、山同音,即山冈百介之化名。其实,就是百介老爷的笔名。」
「老、老隐士的笔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