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仿佛正是在等待与次郎就坐,此时纸门突然给拉了开来,圆朝在正马引领下入场。
这位身材消瘦、眼上一对深邃的双眼皮、看似有点儿脾气的咄家(注:以口述落语、人情咄、芝居咄、怪谈咄等为业者,亦称落语家),先是将坐垫往旁一拉,方才就坐,接着便彬彬有礼地向大家低头致意。
「全来齐了。」
剑之进说道。
一白翁微微颔首。
「人云世间无鬼神。」
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嗓音竟不似往常般嘶哑。
「然,亦有人云世间有鬼神。也云议论鬼神,必将召徕鬼神。今夜,吾等将循往昔之百物语法式,于一夜间述足百则鬼怪故事。老夫乃药研堀隐士一白翁,昔日曾浪迹诸国,如今已是垂垂老矣,仅能遗世独居。首先,将由老夫起个头,向诸位叙述昔日曾以这双蹒跚老腿亲临、以这对昏花老眼目睹、以这对重听老耳听闻之多则奇闻异事——」
四下一片静寂。
越后小豆洗水溺僧人致死。
击杀八王子野铁炮怪人。
甲斐之白藏主狐幻化为僧训诫猎民。
小冢原之不死狐怪三度死而复生。
伊豆巴之渊舞首事件。
尾张之飞缘魔召唤火气。
淡路岛芝卫门狸为犬所噬。
濑户内之船幽灵震慑藩主。
能登马饲长者吞噬活马。
土佐七人御前肆虐害人。
品川柳女夺取人子杀之。
男鹿冲大鱼岛赤面惠比寿怪谭。
京都帷子辻突现女尸。
摄津天行坊大火焚毁代官所。
远州山男掳人事件。
池袋村蛇冢幽魂肆虐。
老天狗随火柱升天事件。
一白翁以淡淡语气逐一叙述。虽不至于则则骇人,但无一不令人啧啧称奇。
这些故事,与次郎大多曾听说过。
况且,与次郎还知悉其中几则怪谭的真相。虽然一旦了解个中经纬,便能明了一切不过是平凡无奇的诈术。但一旦被当成故事叙述——
可就纷纷成了怪谈了。
一白翁所叙述的最后一则,便是五位鹭化身为女,泛光飞离一事。
也不知是何故,与次郎开始紧张了起来,频频注意公房卿的神色。但别说是脸孔,就连身躯也看不清。
与次郎业已拔除二十来支灯芯。
唯一能听见的声响,仅有衣裳的摩擦声、与微微的咳声。
房内变得益形昏暗。
接下来,轮到了印南。
印南佐以手势动作,叙述了几则采访新闻时遭遇的奇事。
由于内容多半未曾听闻,再加上说者描述得活灵活现,与次郎不禁听得入神,有时还被吓得不寒而栗。
印南说了十五则,与次郎也拔去了十五支灯芯。
房内变得益发黑暗。
此时看来,在座众人已是个个貌似亡者。
亦即,自己看来想必也像个亡者,与次郎心想。
接下来,由鬼原接棒。
叙述的均是取材自江户时代诸多随笔的怪谈。
与次郎——不,想必剑之进亦如是,几乎悉数阅览过这些书卷。因此,十分清楚大抵都是些什么样的故事。
即便如此,聆听时仍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或许是因鬼原的叙述颇为巧妙,带有热切的抑扬顿挫,但似乎不仅是如此。
此时,仿佛为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压迫,房内空间教人感觉十分扭曲。也不知是因房内气氛益形紧绷,抑或空间密度益形浓缩,甚至可能是自己变得益形稀薄,教人连对些微动作也变得异常敏感。仿佛光是坐着,便要教一股气给压扁。
鬼原同样是叙述了十五则。
与次郎也拔除了十五支灯芯。这下,灯芯仅剩下一半。
即便还有一半,房内也几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除了灯笼,可说是什么也瞧不着。每个人影都变得一片模糊,个个溶入了青蓝的黑暗中。虽知众人仍端坐不动,但除此之外,一切均已无法判断。众人唯一能瞧见的,唯有坐在灯笼旁的与次郎朦胧的身影。
接下来。
终于轮到圆朝出场。
不过,并未让与会者知道此人便是圆朝。
刻意先藏身密室,待房内被染成一片青蓝后再引领入场,其实是为了不让众人察觉圆朝的身分。戴面具毕竟过于滑稽,故到头来仍安排圆朝以真面目出场。想必无人想到,这名闻天下的名士竟会在这等规模的聚会上现身。即便或许一旦开口,仍有暴露身分之虞,但终究好过招摇入场。倘若事前便知此人是圆朝,或许听者便要心怀欣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