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 没错,正马回答:
「若不是公房卿出面,场面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大罢。」
的确是如此。将与会的文化人,想必悉数是公房卿邀来的。否则公笃氏对此必是提不起劲,对提振私塾名声想必也是毫无帮助,理应不至于四处张扬。正马所言至为有理,把场面弄大的,理应就是公房卿。如今已是如此大阵仗,公笃氏即便想打住,也已是骑虎难下。
不过,与次郎怀疑。
或许最欲进行百物语的,其实是公房卿。
上回的青鹭事件,到头来得以平安落幕。
虽有公笃氏之亲信出人意料的脱逸常轨之举,除此之外可谓一切平安。听取一白翁之建议后,剑之进仅告知公房卿,世间确有青鹭显灵之说。
当然,公房卿始终不知这场青鹭显灵的背后,其实是御行又市一伙人所设的巧局一事。不,这真相,就连剑之进等人也不晓得。
知真相者,仅一白翁、小夜、及与次郎三人。
亦即。
公房卿已相信世上真有鬼神。
毕竟,自身经历教他不得不信。
故此。
公房卿可能有意借此证明。
世间是否真有超乎人知之鬼神——
或是否真可能发生超乎人知之事——
与次郎如此判断。
或许,不过是自己多心。
——唯有虽知谎言非真,但又诚心信之,人方能安稳度日。
——虽置身五里雾中,双眼为谎言所蔽,但仍能遨游梦中。
——虽明了梦境非真,仍对其深信不疑,
——唯有如此活于梦中,
人方能安然度日。据说御行又市曾如此说。
那么,就让公房卿再作场梦罢,与次郎心想。
最初的青鹭化身,乃山猫回阿银所扮。
二十数年前的青鹭化身,则为小夜之母。
据信,小夜与阿银貌似挛生。
若是如此……
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与次郎再度搪塞道。
【柒】
现场立起了一面素净的白屏风。
白屏风被染成了一片青蓝。就连其上的阴影也呈深蓝色。
在一片青蓝的房内,在座者也个个被映照得有如死人般惨白。
百物语的舞台,远比与次郎预想得更为骇人。
待关上每一扇房门,并将青灯笼点燃后,赤坂这家料亭房内已非人世光景。
上座坐着由良公卿。其子由良公笃紧邻其右,其左则是见证人兼驱邪法师国枝慧岳。一脸紧张地紧邻法师而座的乃这回的干事,即妖怪巡查矢作剑之进,孝悌塾的六名塾生,则是面对庭院并排而坐。
于公笃氏身旁就坐者,依序为一姓桃井之戏曲作者、姓东田之俳人、姓鹿内之本所碁会所主、姓渡边之坂町药种盘商、孝悌塾番头,吊儿郎当地歪坐最远处者,则为绘师河锅晓斋。
距离稍远处,还坐有《假名读》编辑记者鬼原俣吾、与《东京绘入新闻》的印南市郎兵卫。公房卿之正对面,还设有供出渊次郎吉与三游亭圆朝就坐的坐垫。
坐垫旁,则坐着因驼背、蜷身而显得更形矮小的一白翁。
揔兵卫手持竹刀,伫立于面向房门外走道的屏风旁。圆朝与负责领圆朝进场的正马,想必就在纸门的另一头做准备。此外……
坐在一白翁身旁的与次郎则负责拔除灯芯。每说完一则,便由他趋身上前,自灯笼中拔去一只灯芯。
历经一番绞尽脑汁的推敲,与次郎一行人决定采最简单的法式。
尽览书卷后,除置镜、缚指之外,还找着了诸如置刀以为驱邪、或吊挂旧蚊帐等法式,但到头来,还是采信一白翁的说法,判断这些不过是装神弄鬼的虚招。
只要有盏青灯笼便成了。
虽于此世却不似此世。虽点灯却不见光明。虽非白昼却不似夜晚。虽昏暗但亦非漆黑。如今,此处已成人间与他界、梦幻与现实、幽冥与现世间交叠之秘境。
既非虚构,亦非事实。既非现在,亦非过去。
待一切准备就绪,太阳早已西下。
将百支灯芯悉数点燃后,与次郎立刻自灯前退下。
映照成一片青蓝的房间,随着与次郎硕大蓝影的抖动歪扭摇晃。只见这蓝影逐一自安静就坐、分不出是生是死的众与会者身上轻抚而过。
返回一白翁身边的坐席后。
与次郎隔着灯笼,望向正对面的公房卿。
在朦胧青光下,别说是神情,就连长相也难以明辨。
即便是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人,长相也变得难以辨识。此时在他看来,一白翁活像个一脸皱纹的野蓖坊(注:一种体型如人,但面无五官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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