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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百介当场号啕大哭了起来。
并向智弁禅师陈述了一切缘由。
听闻这番解释,禅师便将小夜托给了百介。
从此,百介便在小夜相伴下过活。
——至今已有十三年,还是十四年了罢。
为此,百介迁出店内小屋赴外结庵,过起了仅有两人的日子。
百介教授小夜读写,将之视为己出抚养。长得愈大,小夜的容貌也与阿银益发酷似。不过小夜依然是小夜,而非阿银。但虽非阿银,小夜毕竟是阿银曾活在这世上的证据。而对百介而言,与小夜一同生活,也是个证明自己与阿银、又市度过的那段时日绝非虚构想象、乃是千真万确的明证。
如今。
相隔十数年。
和田禅师再度造访百介。
这些年里,双方虽曾数度书信往返,但百介一度也未与禅师照过面。虽然百介一切依旧,但禅师的地位已是益发显赫,与其面会也变得益发困难。虽然身分制度业已废撤,但人人仍得在自己的世界里过活。而百介与和田智弁正是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故此……
禅师的突如造访,着实教百介大吃一惊。
听闻来访用意后,百介更是惊讶得无法自已。
禅师表示,业已寻获杀害小夜生母的嫌犯。
起初,百介深感难以置信,但禅师却断言绝对错不了。
消息乃得自一任职于新政府的下级官员,此人于前幕府时代,曾任萨摩之密探。据此人所言,杀害小夜之母——阿蔺者,乃一与其同为萨摩密探者,名曰国枝喜左卫门。
所谓密探者,并非仅担任探子或奸细。有时,密探也得充当执行暗杀的刺客。
不,或许他们干的根本称不上暗杀。在那年头,杀人有时根本是稀松平常的活儿。当然,当年杀人亦非合法,大多得以重罪论处。但也有不少人挟着自以为是的大义名分,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
哪管是为了什么豪情壮志,杀人毕竟是法理难容的野蛮行为。
不过。
即便真有个有志之士,残杀山民之女哪可能是为了什么大义名分?
所言甚是,听完百介这番分析,禅师亦深表赞同,经过一番审思,复开口说道:
据传——这喜左卫门不仅对女色异常执着,还有难抑冲动的怪癖。一旦燃起怒气,立刻变得失去理智。遇女抵抗,不仅挟蛮力淫之,还要胡乱挥刀伤之——向禅师吐露实情者,亦不知该如何制止这同侪逸离常规的行止,心中满是烦恼沉痛。
果真确定是此人所为?百介问道。绝对无误,禅师回答:
论时期、场所,俱属吻合,必能断言喜左卫门正是真凶。
——若是如此……
维新后,有不少萨长(注:幕末推动维新最力的萨摩藩与长州藩,曾为倒幕势力的骨干,维新后新政府的领导阶层,多为此两藩出身,其派阀俗称萨长阀)出身之藩士为新政府所登用,其中亦不乏曾干过密探一类差事者。不过,据传喜左卫门却执意辞去。
大政奉还后,喜左卫门便出家为僧。
见此,此曾任密探之下级官员方向禅师询问,曾频频行无益之杀生者若是得度修行,是否也可能成为圣人。
或许,算得上是悔悟罢,禅师说道。
如今——喜左卫门已成一名闻天下之高僧。禅师表示虽宗派有别,亦曾听闻此人名声。关东一带相传,此僧法力甚为高强,加持祈祷至为灵验。
喜左卫门,今名国枝慧岳,于千住某真言宗之寺院担任住持。
不过。
明知此人正是真凶,亦无法将之绳之以法,禅师语带遗憾地说道。
毕竟此人一切犯行,均已是陈年往事。
就连当年的奉行所都无意愿查证,如今的警察更是不可能展开调查。即便想查,已无证据可寻。哪管几名证人指证历历,本人也不可能据实认罪。不,即便本人坦承无讳,亦无法将之逮捕治罪。如今欲报此仇,亦是无从。
即便如此,禅师仍认为应向百介通报此事。
如今,小夜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过着平稳宁静的生活,知晓此事,已是了无意义。虽知此举或许是画蛇添足,仅能于小康生活中徒增怨念,但既已厘清实情,仍欲让百介知晓,否则心中绝难踏实,高僧语带悲怆地说道。
闻言——
百介诚心致谢。
虽非出自内心,仍表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世间一切均难逃因果报应,若此人果为真凶,终将有恶报降临其身。
百介亦表示,倘若真如禅师所言,此人不敌罪孽苛责,出于惭愧而立志出家,或许便无须再深究。
但这绝非肺腑之言。
若是放任真凶逍遥法外,百介绝难苟同。
想必那张写有若逢穷途末路,可投靠百介的纸头,原本是又市为阿蔺所写的。借此,又市悄悄将阿蔺托付给百介。倘若禅师所言属实,阿蔺乃死于慧岳之手,则此人既是杀害小夜之母、亦是杀害阿银之女的真凶。
——若是如此……
究竟该如何是好?